在臨近中午的時候,天空終於放晴了。
太陽躲在厚厚的雲層後麵,隻能看見一個模糊糊的虛影。
此時埠船已經行至慈溪口,再往前十餘裏就是下河村了。
老者的氣色好轉了不少,與眾人依依惜別之後,就在此處下了船。
在眾人滿是崇敬的眼神當中,他袖袍飄然,僅僅兩個起落就消失在了青山深處。
“當真是仙長啊,速度就是快!”有人讚歎。
“可他不是受了重傷嗎?剛剛連路都還走不穩。”也有人提出質疑。
當即就又有人反駁道:“仙家手段,豈是我等凡夫俗子所能理解的?!”
但不管怎麼說,這一路上的驚險總算是過去了。
眾人帶著劫後餘生的僥幸,重新安定坐好,三五個紮成堆,又扯起了閑話。
縱然老仙長已經離開,不過現在離晉安城很近,接下來的三幾十裏水路,人類活動密集,而且又是白天,絕對安全。
順風順水之下,埠船很快就到了下河村。
岸邊那顆熟悉的大柳樹,又長出了不少翠綠的枝條。
夏小至剛下了船,便正好看見閆紫寧蹦蹦跳跳地迎麵跑過來。
她挎著籃子,口中哼著小調:“太陽落下了山,小蟲兒鬧聲喧。日思夜想的……小至哥哥?!”
在看見夏小至過後,她的小臉兒上當即綻放出一個驚喜的笑容,眉毛也彎成了月牙形狀,邁著小碎步加緊跑來。
“小至哥哥,你可算回來啦!這一路上肯定累壞了吧?吃飯了嗎?餓不餓呀?等我淘完這籃子菜,就回去下麵給你吃!”
夏小至滿臉黑線地敲了敲她的腦袋,說道:“以後要說煮。煮麵!不然容易讓人引起誤會。知道嗎?”
“哦。”少女似懂非懂地點頭。
夏小至又問道:“你爹爹呢?”
閆紫寧答道:“一大早就上城裏賣魚去了,應該快回來了。”
二人一起在河邊洗完了菜,回到家裏。夏小至吃過閆紫寧煮的麵條,覺得實在困乏得不行,又蒙頭睡了一覺。
等再醒過來的時候,發現天色已經快要擦黑了。
此時屋裏沒人,閆二河貌似還沒回來,少女也不知道去了哪兒。
他獨自待了一陣,閑極無聊,正準備去村裏隨便逛逛,卻見閆紫寧又慌裏慌張地跑了進來。
“小至哥哥,不好啦!咱們村裏鬧鬼啦!”
“嗯?”這些天,妖物他已經遇見了不少,鬼卻從來沒見過。
閆紫寧豎起食指,做了個噤聲的動作:“你聽!”
夏小至屏住呼吸,便聽見隱隱約約有一道聲音遙遙傳來:“咿……呀……”
像是唱大戲的正在吊嗓子,聽不出來到底是男是女。
“怎麼回事?”夏小至問道。
“就在剛剛,村後麵的墳園忽然冒起了黑霧,然後裏麵就有什麼東西,在唱曲兒。村裏人現在都在那看熱鬧哩。”
“那我們也去看看吧!”夏小至提起長劍,躍躍欲試。
打小他就曾幻想過,成為一名劍客。當時手握一根竹篾條,田間地頭脆嫩的植物沒少遭過殃。
他此時藝高人大膽,現在手上又新添了一個真家夥,自然是看什麼都想來上一下。
“小至哥哥,你不對勁。”閆紫寧忽然鼓著眼睛說道。
“有什麼不對勁的?”
“我感覺你好像很興奮。”
“哪有,匡扶人間,驅鬼除魔,吾輩之責!快走吧!”
二人來到墳園前不遠的曠地,發現村裏老少幾乎都沒有缺席的,全湊在這裏看熱鬧。
墳園裏黑霧籠罩,約莫可見一道虛影飄晃其中,水袖甩動,花腔婉轉。
“則為你如花美眷,似水流年,是答兒閑尋遍,在幽閨自憐。轉過這芍藥欄前,緊靠著湖山石邊。和你把領扣鬆,衣帶寬……”
一折唱罷,又是一折。
“這一霎天留人便,草藉花眠,則把雲鬟點,紅鬆翠偏。見了你緊相偎,慢廝連。恨不得肉兒也團成片,逗得個日下胭脂雨上鮮……”
這哪裏是鬧鬼,分明就是免費聽戲。村民們不僅絲毫都不懼怕,反倒還齊齊鼓掌叫起好來。
“這豔曲兒唱的可真好啊!”
“張老四,咱們村老掉的人裏邊兒,就數你爹愛唱曲兒。你說這該不會是你爹閑得發慌,從墳裏跑出來了,要給咱們來上這麼一段吧?”有人說道。
“去去去,瞎說什麼呐!”
這墳園裏埋的都是村裏人,生前是熟人,死後也是自然是熟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