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旖靜靜地站在後花園的池塘邊上。
蕭家的園子,不是一般的大。便是這個池塘,也足足有畝許大小。
這些天雪一直在下,園子裏到處都是積雪,竟是將原本的徑道也給遮蓋得看不見了。蕭旖一路行來,卻是留下了長長的一行腳印。
園子裏本來不應該有這麼多積雪的。要是以往,家裏的仆人差不多會將園子裏的積雪打掃得幹幹淨淨,就算有時候想留些雪趣兒,但道路是一定會清理出來的。
可是現在,家裏卻是沒留下多少人了。
原本家裏的那些來自軍隊的護衛,相當一部分人跟著蕭誠去了黔州,剩下的那一些,在蕭禹出事之後,許勿言立刻便在稟明了韓大娘子之後,差不多便都遣散了。
剩下的,當真都是一些老弱病殘無處可去的人了。
不過蕭旖知道,走的那些人,並不是真走了,而是被許勿言安排了另外的去處以作為後手。
雖然裹著厚厚的裘衣,但臉龐依然凍得通紅,風吹過園子,穿過竹林,嗚嗚的聲音,顯得特別的蕭瑟,被吹起的雪粉打在臉上,有些隱隱作疼。
蕭旖覺得特別的孤單。
大哥雖然一直不在家,但有二哥在,啥事兒也都用不著她操心。
二哥雖然是一位男子,但心卻比女子還要細膩,什麼事兒都替自己安排得明明白白。二哥後來去了黔州,蕭旖好長一段時間極不習慣。
不過家裏仍然有爹爹在。
蕭旖仍然是那個可以看書寫字吟詩寫文章的無憂無慮的姑娘。
突然之間,爹爹就不在家了。
前幾天,娘也病倒了。
驟然之間,蕭旖便覺得,自己該長大了。以前有父兄撐在自己的頭上,而接下來,隻怕便要由自己來當家作主了。
別看娘出身大家,平時看起來也是極有見地的一個人,但蕭旖卻知道,這些東西,都是自小培養而來的一些習慣。論起管理一個家,經營家裏的生意,那娘的確是一把好手,但這些都是對內的。
一旦外部真有了什麼事情,娘還真沒有什麼主意。
就像現在一般。
娘是聰明的,或許她已經猜到了什麼,隻是她不願意承認而已。
要不然,這場病怎麼來得這樣突然,這樣的凶猛?
身後轉來了輕盈的腳步聲,蕭旖沒有回頭,她出神地看著池塘那透明的冰麵之下,一尾金色的魚兒搖頭擺尾地遊來遊去,不時拿喙碰觸著冰麵,那雙眼睛,似乎正在看著蕭旖。
以前蕭旖經常站在這裏喂這些魚兒,或者這些魚兒已經認得她,想要遊上來接受她的投喂,但卻有一層透明的屏障,擋在它們的麵前。
“三娘子!”隔著數步,吳可停了下來,躬身道:“兵部那邊傳來了消息,京畿路鄭雄的兵馬,已經被下令轉往陝西了。還有河東路,秦鳳路的兵馬,也準備向陝西路移防,文書已經送出去了。”
蕭旖身子晃了晃,本來凍得通紅的臉龐,瞬間便血色褪盡。
“還有,三娘子。”吳可抬頭看了一眼蕭旖,有些擔心地向前跨了一步,“樞密院裏的朋友傳出來消息,張超有可能已經離開了汴梁。”
蕭旖抬起頭,看著灰蒙蒙的天空。
淚水卻是從眼角滑落了下來。
已經不大需要其他的佐證了,吳可帶回來的消息,基本上已經證實了一件事情。
爹爹已經不在了。
京畿路,秦鳳路,河東路的兵馬,都在往陝西路移動。而陝西路現在已經不再是大宋的邊境了。自從李續被蕭定幹掉之後,陝西路就再也沒有外敵能威脅了。這也是朝廷為什麼把陝西路上的兵馬,大量地調往河北路的原因所在。
畢竟在河北路的邊軍傷亡殆盡之後,陝西路上那些與李續李度兄弟幹過仗的軍隊,總要比沒見過世麵的汴梁周邊的軍隊要強一些。
而現在,朝廷突然大舉往陝西路調軍幹什麼?剛剛從河北回來的張超又去了陝西,什麼樣的事情,需要張超去陝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