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陽中學是C城最好的一所高中,而這一年,高三一班的陸陽是南陽中學有史以來最厲害的一名學生,他是南陽中學的驕傲,是父母炫耀的資本,是鄰居家孩子們學習的榜樣。
這天,南陽中學高三學子的二診考試成績出來了,不出所料,陸陽又是年級第一名。
於是,下午學校又要進行表彰大會,一是表揚那些成績優異的學生,二是給高三學子們加油打氣。畢竟學校曆來都是一診試卷難度正常,二診很難,三診簡單。學校說這是為了,利用一診讓大家知道自己是個什麼水平,二診打擊一下大家,不讓學生們驕傲自滿,三診就給大家信心,不至於讓大家對高考產生恐懼感。
可是這些對於陸陽來說,都沒什麼用,畢竟不管題難還是簡單,亦或是難易程度正常,他都穩居第一的寶座。
所以他對於每屆一次的二診表彰大會沒什麼特別的感覺。
吃過午飯,回到教室,陸陽見已經有許多人在開始收拾書桌了。
他問同桌,“怎麼?又要自己帶凳子?”
同桌聳聳肩,說,“不然呢?哪一次年級大會不是自己帶凳子去操場?難道你想站著聽學校領導唱一下午催眠曲?”
陸陽無奈地搖搖頭,也開始將備用凳子上的書籍搬下來,收拾到自己的書桌上。
不一會兒,班主任就來教室通知了,讓班長帶好隊,一起去操場集合。
跟著年級浩浩蕩蕩的隊伍快走到操場時,陸陽聽到有人叫他,回頭一看,是二班班長,叫葉雨凝。
葉雨凝穿過人群走到他身邊,對他說,“恭喜啊,你穩住了你的寶座。”
陸陽看著她抬頭望著自己的樣子,陽光晃的她眼睛都快睜不開,卻還是笑意盈盈的。
他說,“也恭喜你,跑到第二名了。”
葉雨凝露出潔白整齊的牙齒,笑著說,“追你嘛,是得用跑的,不然哪追得上……”
剛說完這句話,葉雨凝便意識到這話容易產生歧義,立馬紅了臉,說了句,“我回班級了!”
就跑回二班躲進人群中了。
陸陽也明白她的害羞,也知道她的意思,可他隻能笑著搖搖頭,心酸的沉默著往前。
是啊,高中正是情竇初開的年紀,可他不敢接受任何人的心意,也不敢有喜歡一個人的念頭。
他不知道那些光鮮亮麗的女孩子,有哪一個能接受一個渾身是光的男孩子,背地裏卻是住著土牆房,穿著洗的發白的布鞋,布鞋下還是縫了又補的破洞襪子。
他明確的知道,他在她們眼裏,是沒有瑕疵的,是優秀不可及的,她們喜歡的,不過是她們幻想中的那個完美無缺的陸陽,一旦她們發現,他的背後如此破爛不堪,那個她們幻想出來的完美形象幻滅,他就不再是那個他了,也就不會再有人喜歡或者崇拜他了。
可能會有人接受那個真實的他,接受他的貧窮,接受這麼優秀的人有那樣的不堪麵,可偏偏,陸陽奇怪的自尊心又過分強烈,他絲毫不願意讓人知道他的貧窮,他的窘迫。一直以來,他都偽裝的很好,至少目前沒有人知道,陸陽的父母是麵朝黃土背朝天的農民,沒有人知道他偶爾會困難到連一雙八十塊錢的帆布鞋都買不起。
其實他不是虛榮,隻是在周圍人早已穿著幾百上千的衣服鞋子的時候,他不想自己顯得那麼格格不入,更不想有人知道他的家庭那樣困難,然後讓別人覺得他是需要被幫扶被同情的那一個。
一個從小被誇讚到大的孩子,怎麼去接受那種同情呢?
就像一頭猛獸被弱小的兔子發現它其實早就生了蛀牙,即使兔子隻是正常的關心它,它也會覺得兔子的紅眼睛是嘲諷的憐憫。
隻是,目前的年紀,除了有一個給父母長臉的成績,他什麼也改變不了。他渴望快點高考,快點上大學,早點賺錢,這樣父母也不用再那麼辛苦,自己也能早點出人頭地,不用再這麼敏感自卑的活著。
突然,廣播發出一陣電流的刺耳聲將陸陽的思緒拉了回來。他知道,表彰大會就快開始了……
依舊是校領導的那些陳詞濫調,依舊是流水般的程序。陸陽見周圍的同學都在玩手機,根本沒人聽上頭講話,他也坐在凳子上開始昏昏欲睡。這樣好的陽光,不用來打瞌睡,實在浪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