酉時放衙,不想下起大雪。
漫天鵝毛,撲天蓋地,宛如天幕一般。
冷冽寒風如刀劍一般直往人脖子裏吹,萬物寂寥,整個建業籠罩在一片灰白之中。
隻是這般天氣,街道兩邊還有一些吆喝的小販,他們穿著破爛,灰襖上盡是補丁,又顯得格外臃腫。
林平安縮著脖子,湊到一處肉攤前,雙手攏在袖裏,一仰下巴。
“來二斤肋條。”
屠戶被凍得鼻涕橫流,腦袋使勁往領子裏鑽了鑽,艱難傾下身子,撅著腚,剁起肉來。
“好咧,大人,二斤肋條!”
“多少錢?”
“大人,看您說的,不要錢,您能來小人這裏,已經是小人的造化了。”屠戶眼神躲閃,低頭又縮回領子裏。
林平安道,“哪能呢,日子艱難,這麼大雪,還不收攤,諾,錢收了。”說罷,掏出半錢碎銀放在案前,提了荷葉包好的肋條,頭也不回地走了。
屠戶怔了半晌,方將碎銀收起,喃喃道,“這也不夠哪。”
……
迎風跨雪,林平安又在巷口鋪子打了一斤散釀,回了自己的小院。
“嘎吱!”
推開木門,一團黑影徑直撲上來。
林平安閃身,出手如電,一下便薅住黑影的後脖梗。
那黑影張牙舞爪,似有深仇大怨,“喵!”
“我不就是一晚上沒回來麼?幹嘛這麼熱情?”林平安見黑影不再動彈,另一手舉舉帶回的吃食,“諾,二斤肋條,今晚上你有口福了。春花秋月何時了,啤酒髒腰小燒烤!”
“喵,腰子呢?”黑貓雪白呲著牙,“啤酒是什麼?”
林平安……
“滋……”
一道白煙嫋嫋升起,醃好肋條觸到燒得滾燙的石板滋滋冒油,肉片邊緣漸漸卷起……
林平安手急眼快,抖落一把孜然,再配上一點小蔥花,然後快速翻麵,又等個數息後,刁入口中,肉汁迸濺,味蕾一陣舒爽!
“喵!”
“下一塊是你的,著什麼急?”
雪白瞪著某人,喉嚨不受控製地動了動,“喵!無恥!”
“你混蛋!”
“你不要臉!”
“你虐待小動物!”
……
一塊滋滋冒油的烤肉塞入雪白口中,林平安才覺著清靜了幾分。
院中的雪仍舊在下著,積了有半尺多厚……
林平安想著什麼時候釀一些啤酒,這個世上的散釀配不得烤肉,吃起來不香。
但好像釀製啤酒需要啤酒花,又從哪裏去找?要不等著院中的葡萄熟了,弄點葡萄酒,興許還能賣一賣,賺點外塊。
想到外塊,他又不免想到欽天監的招攬!
監正大人雖沒有說什麼,但唐詩那邊似乎是一個很好的突破口。
不過他不太喜歡唐淩天那股子傲氣,每次看到他,都有種想一板磚拍上去的衝動。
幸虧扼製住了,否則小醜竟是我自己。
如果去了欽天監當差,想必京兆府這邊是沒法再幹下去了。
怪舍不得那幫子摳腳大漢的,還有元朗,又成了沒粑粑的孩子。
算了,人往高處走,水往低處流!欽天監那塊牌子太饞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