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平安穩穩心緒,方待答題。
西南角兀地傳出一聲冷笑,緊接著一名身穿月白長袍的書生起身嘲諷道,“何時區區捕役也能吟詩作對,難不成我大齊文壇當真淪落至此?”
眾人一驚,俱是看向那名書生。
此番言論頗為誅心,捕役地位低下,倒也沒有說錯,但與文壇興衰聯係在一起,確實有些過了。
蕭千業聽得眉頭一皺,當下就要憤而起身,卻被林平安按了下來。
“別急,聽他放放臭屁。”
隻見那學子四下裏拱手致意,朗朗道,“在下應天書院方君生,想到一首桃花詩,還請諸位品評。”
席首婢女原本不快,但聽對方出身應天書院,頜首致意。
方君生長得一表堂堂,眉目清秀,先是傲然環視一圈,方才低聲吟道:“瀟湘溪水綠交加,小雨翻萍濺淺沙。鵝鴨不曉春去盡,爭相流水趁桃花。”
一詩吟罷,四下俱靜。
林平安默然頜首,此詩情景韻味俱絕,屬實不俗,這位應天書院學子倒是有幾分本事,不愧才子之名。
“詩寫得很好?”蕭千業大字不識幾個,此番過來圖個漲漲見識,壓根不懂詩文,強壓著怒氣問一邊的林平安。
林平安緩緩點頭,“相當不錯,好詩才!”
客坐眾人先是誇讚一番,臉色又皆是一變,開始心疼起那三十兩打圍錢。
這應天書院方君生風頭出盡,如若場中沒有人作出更好詩詞,那今夜的入幕之賓必然會落在他的頭上。
“咱那六十兩,就這麼打水漂了?”蕭千業雙眼一眯,拋開銀錢不說,他也不想被那手無縛雞之力的書生拔了頭籌,何況對方賦詩前,還譏笑過林平安的捕役身份,“早知如此,就該讓你換上一件便衣。”
林平安不置可否,又倒了一杯酒,緩緩綴著。
那席首婢女匆匆在案幾前,將詩文一一記錄,含笑問道,“在座各位大人,可否還有好詩賦上?”
言外之意,這場打圍已到了關鍵時刻。
蕭千業一急,握住林平安的大手青筋爆現,無奈這吟詩作詞非是長項,有力使不出來。
林平安方待起身,西南角卻又有一名書院學子冷笑出聲。
敢情一個接一個的,沒完沒了。
眾人又都看去,那學子雖身著月白長衫,但並不合身,顯得頗為寬大。
方君生顯然與其不是一路,但也熟識,“不知李兄有何指教。”
林平安打眼看去,覺得這名李兄頗為眼熟,這不是長樂門外的李白嗎?
當時自己還想著打一拳會哭多久的問題,沒想到約莫十三四歲的小孩也來打茶圍?
李白滿臉稚氣道,“方才你這首詩中,有幾個字用的不怎麼樣。”
“哦……還請指教。”方君生麵露譏諷,啪地撐開紙扇,輕搖兩下,傲慢道。
李白撇撇嘴角,郎朗出聲,“首先是瀟湘溪水綠交加,這瀟湘小築並無溪水,何來綠交加,不如改為陰陰溪曲綠交加,方兄認為如何?詩乃心聲,何必強加於景。小雨翻萍濺淺沙不妨改為小雨翻萍上淺沙。鵝鴨不曉春去盡,爭相流水趁桃花。我看可以改作鵝鴨不知春去盡,爭隨流水趁桃花。這首詩可有題目?”
方君生越聽臉色越是難看,但這李白似乎詩才更在自己之上,每次改動均點到關鍵之處,偏偏挑不出半分毛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