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的,他笑了,因為孩子吃下了那小半碗米粥,哪怕其中大半都是泥巴,可那又什麼關係,那意味著已經快要餓死的孩子,又能多活一會兒了。
做父親的,怎能不滿心喜悅?
那一刻,遙遙看著這一切的明心隻覺得鼻端酸澀的不行,如果不是他自小定力驚人,必然早已嚎啕大哭。
這裏都還未成為戰場,民眾就已是如此苦難模樣,那戰場之中的中華百姓又該當是怎樣?
定力驚人的小道士強忍住了心中悲戚,卻不知麵頰上早已冰涼一片。
靜靜的看著綻放出笑容的男子舔幹淨了手中的碗,過了好一會兒,明心才走過去,單手作揖,“小道明心,自幼跟隨師長學習醫術,剛剛看小童難以行動,可否讓我探看病情,並以症狀抓取藥物醫治?”
男人有氣無力的抬起頭,臉色慘然的看了看一臉鄭重的明心,想說什麼,卻終是隻吐出兩個字:“餓病!”
明心呆住,環顧四周,盡是喝完粥便就地躺倒蜷縮的難民。
他終於明白,那些難民之所以在這個白天的時刻也要蜷縮在屋簷下,不是他們不想動,而是不敢動。
活動就意味著消耗,消耗他們剛剛在一處施粥點瘋狂搶奪才舀得的一碗清米粥,那他們沒法再扛過一日夜等到下次施粥的時候,漫長而寒冷的冬夜會消耗盡因為粥水而帶來的僅有熱量。
想拯救他們,不必什麼醫藥,隻需糧食即可。
隻是,他該如何拯救他們?摸摸胸前內襯中僅存的一塊銀洋,明心知道,他就算拿這塊銀洋買幾斤糧食,也不夠這裏近百難民一頓吃的。
可除此之外,他便隻有一身青衣道袍,唯一值錢的便隻有背上所背負的祖師爺傳下的青鋒劍,但那是他未來斬妖除魔的利器,絕不能輕易失去。
但或許,還有另一種方式。
“你們想不想有飯吃?”明心詢問男子和他周邊蜷縮著的難民們。
雖沒人說話,但眼神中的渴望卻是暴露了他們的心思。
“那好,我以每人每天半斤大米雇傭你等,無需你們給我做什麼,隻需要給我湊湊人氣,關鍵的時候叫幾聲好就是了。”明心開出條件,並拿出自己僅有的那塊銀洋丟給男人。“這是定金,你且去買十斤大米回來煮上一鍋粥,讓大家夥兒有力氣跟上。”
別說有每人每天半斤大米當報酬,就是充著現在就可以煮粥充饑一點,百名難民那還不是蜂擁而動。
以道士的身份壓了度牒找一個店鋪借了幾麵銅鑼,明心小道靈機一動的賣藝場就此誕生了。
是的,明心想到的,就是自己那一身好武藝。
雖說祖師爺有遺訓:不得以武犯禁,不得賣弄武藝!但如今他是為拯救蒼生,不為顯擺自身,祖師爺在上也會寬勉之的吧!
徐州可是這方圓數百公裏的大城,據民國二十五年的人口統計就擁有常住人口16萬餘人,雖有不少人口躲避戰火去了更遙遠的南方,但現在更是有不知多少的流動人口,加上進駐的軍隊,人口比之之前隻多不少。
華族也是個很奇特的存在,不管那個時代,哪怕黑夜如此刻,也從不缺乏看熱鬧之人。
上百難民圍成一圈,根本不用敲銅鑼,裏裏外外就站了好幾層,有軍人也有百姓,場中站著一個仙風道骨的小道士,無疑更增加了人們的好奇心。
隻是,小道士什麼道具都沒有,就一個單人站在哪兒,更顯神秘。
等了良久,終是有人不耐煩,在人群中喊:“小道士你究竟想搞什麼,有活兒就亮出來讓爺們兒瞅瞅!”
“是啊!沒活兒就別出來丟人現眼了!”
“別說,這賣相還不錯,去戲園子裏化化妝估計都能唱青衣了。”
場外冷言冷語外加粗魯調侃的自然隻能是那些被準假逛街的軍人們,本身就因為戰爭的來臨壓力山大,好不容易出來散散心卻沒看到自己想看的,又多是莊稼漢出身,那語氣能好才怪。
“貧道獻藝,不為別的,隻為街邊災民籌集善款,還請父老鄉親慷慨解囊!”明心卻是不為所動,單手做了個道士揖,誠懇說道。
“錢好說,那得小道士你有讓爺們兒開心的本領,若是隻有花拳繡腿,可別怪爺們兒砸了你的場子。”有軍人粗豪的聲音響起。
明心道心堅定,自然不會為這些言語就生氣動怒,當下微微一笑,“貧道自幼隨師長精習武藝,已有十五年之久,這花拳繡腿卻是看不上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