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烈日,我們機場見。”
“洞洞幺!請一定要帶烈日回來。”
“有老師帶我,你們就別操心了!”陳平艱難的笑了,衝著三十米外給自己豎大拇指的老師比了個OK手勢。
誰也看不到,他胸前的血,在高空寒風的吹拂下,越流越快。
“洞洞幺,烈日,以及所有聽得到我聲音的我中國空軍英勇的飛行員們,我是第17師師長趙守山,請你們接受第八十集團軍921師,第二十二集團軍104師,以及第二戰區所屬第17師,第12師,第101師、四行團全體官兵最崇高的敬禮。”白發將軍在唐刀的提示下按下通話器開關,肅穆的說道。
“全體都有,敬禮!”唐刀的聲音也隨之響起。
隨著唐刀的吼聲,17師指揮部門前以及周邊所有的警衛戰士,全部將槍放置胸前,仰望天空,肅穆行禮。
這是四行團官兵在戰時第一次行軍禮,違背了團部製定的軍令。
但唐刀覺得,天空上的他們,有這個資格。
雙方各自參戰數十架戰機,雖然還沒有具體統計,但至少也是殲敵3倍於己方損壞戰機的戰績,放在任何戰場,都是足以自傲的戰績。
唐刀估算的距離真實已是大差不差,戰後第二日,這場空戰最終統計出來的戰績是48對17,中方共擊落擊傷48架日機,己方損失17架!
這狠狠的一個大嘴巴子,不光是扇得日本華北方麵軍一堆大將、中將們滿眼金花,更是將日本第20師團所屬步兵第39旅團徹底扇進了地獄。
日本華北方麵軍別說再想在幾個小時內組織足夠的空中支援來拯救第39步兵旅團,就是在未來的兩三個月,都別想再一次性出動兩個中隊以上的大型戰機編隊!
那可不僅隻是對晉東之軍有巨大幫助,甚至於對整個第二戰區最後防線和整個北方戰局,都有著無與倫比的幫助。
“謝謝趙將軍,也請接受我們的敬禮!”黃新銳和幾名空軍飛行員一愣之後,也紛紛在機艙中回禮致敬。
“向英勇的我晉東防線參戰陸軍弟兄們,敬禮!”陳平努力的咧開嘴,艱難的抬起右手。
中國陸軍和中國空軍,在戰場上相互致意!
如果就這樣結束的話,在晉東之戰結束後也一定會成為美談!
可世事,從未如人意!
就如同人從不存在完美一樣。
所有人的目光中,空中正在轉向東方屬於烈日的那架已經破破爛爛的中國戰機再次失去控製,剛剛拉起的機頭爬升了沒兩百米,再度進入俯衝狀態。
黃新銳猛然一驚,側首向自己身邊不過三十多米的陳平望去,看見他的頭正逐漸的垂了下去。
“烈日,烈日,呼叫烈日,飛機正在俯衝,拉升,拉升。”
可是,卻並沒有得到回應。
“烈日,烈日,飛機即將失控,我命令你,跳傘,立刻跳傘。”黃新銳也壓下機頭,隨著陳平一起進入俯衝狀態。
兩架飛機像利箭一樣,不斷的降低高度。
揪心的一幕,讓地麵上已經進入一線戰壕即將開始向日軍被轟開缺口陣地進攻的中國軍人們仿佛都忘記了自己身處在槍林彈雨的戰場,不少人甚至仰首看向了天空,就連他們的長官也忘記了斥責,因為他們也在看。
事實上,就連士氣低落的日軍步兵們,也在看。
中國飛行員,先是用無與倫比的勇氣救了自己的戰友,接著,以更大的勇氣搶救自己的飛機。拋開雙方的仇恨暫且不談,光是勇氣這一點,就算是日軍,也是佩服的。
即將如火如荼的戰場,竟然因為一架飛機的安危,除了已經逐漸稀疏的炮聲,整個戰場竟然進入靜默期,堪稱戰爭的奇跡。
“對不起,老師,我恐怕不能和你一起回機場了,咳咳!真的很對不起,我盡力了!”陳平垂下的頭稍稍抬起,很艱難的道。“對了,記得要找到大海,他一定沒事兒的。”
“混蛋,我命令你立刻跳傘,我會親自來接你和大海他們一起接回去。”已是三十出頭的空軍少校的淚水再也控製不住,狠狠地流了下來。
三十多米的距離,已經讓他很清晰的看到陳平大口噴出鮮血沾染的飛行服。
原來,他受傷了,還那麼重。
他無比後悔沒有第一時間命令自己這位勇敢的僚機飛行員跳傘,如果在一分鍾之前跳傘,飛機沒了,但他或許能活。
可是現在,他還能有力氣扛著巨大負荷站起來爬出座艙嗎?做為王牌飛行員的黃新銳很清楚,那個幾率低於百分之十。
“對不起,老師,我騙了你,我已經沒力氣了。
請代為轉告我的父母和妹妹,說我愛他們,也請轉告我的未婚妻,另擇他人,勿以我為念。為我中華而戰,陳平死得其所,今生不悔!”
通話器裏,陳平的聲音越來越弱。
陳平的視野裏,他的頭越垂越低。
在誰也看不見的破碎座艙裏,年輕飛行員的手,輕輕撫摸在胸前口袋裏已經被鮮血染紅看不清眉眼的一張黑白照片上,喃喃低語:“毓華,對不起!我愛你,很愛,很愛啊!你笑起來的時候,那雙眼睛和眉毛,就像彎彎的月亮.”
聲音,逐漸低下去,終不可聞。
徹底失去血色的手指停在黑白老照片裏那張秀美而年輕的臉上再也未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