軍心渙散,戰意全無,豈能一戰?
兩行清淚滾落臉頰,陷入絕望的馬世龍捶打著胸膛嚎啕大哭:“額滴咣三!咋會搞成這副慫球樣,這輩子都翻不了身了”!
馬世龍方寸大亂,張士奇不由分說的攙著扶他上船,又命舵工開足馬力,把好容易過河的近七千將卒,再送回對岸。
船靠西岸,馬世龍翻身上馬,召來周守禎吩咐說道:“挑幾個嗓門大的弟兄傳信、從東海堡到中左所、錦州城、中屯、杏山、寧遠,直到關門各處務必通知到位,令提高警惕全力備戰,謹防東虜趁勝追擊”。
周守禎一拍胸脯:“交給在下”!
所有人亡命西奔,隻有一個身材幹癟的紅臉少年提著一柄長弓,隨空船向東。
馬世龍吼道:“魚鯨,還不快走”?
少年怯生生答道:“額大還麼回來”!
馬世龍搖頭一歎,回馬便走。
張士奇守在東岸碼頭維持秩序,錢應科帶著幾十名親兵狼狽逃回,已等不及大船,奪了一條小漁舟爭相擠了上去。
錢應科親自揮漿,寧夏衛的一群旱鴨子好容易撲騰到河心,突然間湧來一股暗流,蕩的小漁船在水心打轉,落不住腳跟的錢應科等十餘人下餃子般落水,勉強掙紮了幾下便被一道浪花吞沒,卷進了大海。
張士奇氣的直罵娘:“我還真不信邪,洪台吉能把咱兩千多號弟兄,一口給吞了!殺豬也沒這麼快不是”?
魚鯨登岸,同張士奇說明緣由。
張士奇說道:“你留在碼頭維持秩序,我去營壘整軍布防,接應袍澤回鄉”。
魚鯨忙問:“大人打算堅守多久”?
張士奇斬釘截鐵:“堅持到死”!
魚鯨愕然,兩名隨丁勸道:“東虜十萬大軍鋪天蓋地而來,不要螳臂當車呐大人!幸好咱們有船,帶著弟兄們逃吧”!
張士奇攥拳罵道:“是山,就給拔了!是海,老子就給他填了!無非是一死而已!東虜縱有千軍萬馬,有何懼哉”?
既然如此,獬廌旗隻能背水一戰。
於是眾人依令行事,緊張有序的忙碌,迎回了騎兵八百,步兵七百餘人。
最後回來的,是由數十名遼民護著的,已經身受重傷的生員劉伯鏹;斷後的是一個被射成刺蝟的白發老漢,他牽著的兩匹戰馬上馱著魯之甲,李承先和千總馬吉屍體。
老漢邊走邊回身放箭,身後跟著的千餘梳著金錢鼠尾小辮的金卒,盡皆應弦而倒,張士奇連忙拉開偏廂車迎了上去。
魚鯨更是大喜過望,躍出碼頭衝上前來接過老漢手裏的韁繩,父子相見,還來得及說幾句話,一支長俞四尺的鐵骨箭嗖的一聲挾風而來,正中魚父的後心。
魚鯨嚎啕著跪倒:“大”!
手握長弓的洪台吉,提兵殺到。
張士奇命人接下劉伯鏹,拽著馱著魯李二將屍體的戰馬回撤,自己背起老漢拉著魚鯨掉頭便走:“撤回入口,備戰”!
把魚父抗上營壘,張士奇回頭來看。
果如劉伯鏹所言,洪台吉兵不滿三百,其中披甲人絕不過百,剩下二百全是包衣奴才和骨瘦如柴,風一吹就倒的旗丁。
但奇葩的是,位列在包衣和旗丁之前,提著棍棒和柴刀呐喊衝鋒的,是聞訊趕來給洪台吉助戰的大獻殷勤的漢家遼民,他們的人數是東虜的三倍,卻不知反抗甘心為奴,衝的最猛喊的最凶,何其怪哉?
洪台吉也在打馬掃視戰場,隻見州子鼎入口由一員黑甲小將,領著四十弓兵扼守;身後半山的明軍營壘一片淩亂,旗幟和金鼓扔的滿地都是,卻無一兵一卒;碼頭上擁堵著至少兩千爭先登船的明軍,還有堆積如山的刀槍銃炮和甲胄,以及近兩千匹戰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