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女巫之槌【1】(2 / 3)

他發問的語調也像在自自話,並且沒有特定的詢問目標,很容易被人所遺漏。但是房間裏的民警都注視著他的一舉一動,聽他發問,一個女警連忙道:“溫度二十三度,濕度三十九度。”

魏恒伸出帶著白手套的手在屍體股溝處輕按,道:“結合死者下肢出現屍僵來看,死亡時間超過七個時,應該是淩晨一點鍾左右。”

周毅清摸著下巴想了想:“淩晨一點鍾?那我可以確定當時郭建民沒有訪客,他一個人在家。”

魏恒仍舊不答話,而是拉起死者的手臂看了看,隨後扒開死者的領口,接著分析道:“身上沒有防衛傷,根據骨骼扭曲程度來看,死者是在喝下氰化物溶液後的幾秒鍾內斃命。”著垂眸看了一眼地上的一灘碎玻璃:“氰化物溶液的載體就是這杯牛奶。”

周毅清接上他的話:“既然沒有訪客也沒有防衛傷,牛奶隻能是他自己主動喝的。”

魏恒退後兩步,看了一眼開在死者身後的書房窗戶,然後走上前伸出手試了試室外的溫度。片刻後,他忽然又回頭看了一眼桌麵上的那份遺書,一雙漫著清光的細長眸子微微閃了閃,唇角輕輕一抿,似乎是笑了一下。

他忽然走出書房,周毅清忙跟上他,看著他到了廚房,打開冰箱拿出一盒已經打開的牛奶來回看了看,然後又拿起一盒還沒開封的牛奶看了看,末了又拿了一隻杯子,倒了半杯已經開封的牛奶。

“這裏麵也有毒?”

周毅清走上前,看著魏恒手裏半杯牛奶問道。

魏恒沒話,隻是把杯子拿高,像是科研人員在調配試劑般認真的觀察著杯中的牛奶,似乎在用肉眼分辨其中有沒有毒。

周毅清看著看著,腦袋裏忽然劃過一絲轉瞬即逝的靈感,忙道:“如果毒在牛奶盒裏,不是在杯子裏,那就明郭建民死於他殺?!”

注射器被扔在書房垃圾桶,看起來就像是郭建民倒了一杯牛奶,然後又注射毒液自盡。但是反過來思考,如果牛奶盒裏也有毒,那被人扔在垃圾桶裏的注射器就是一個障眼法,郭建民必定死於他殺。

但是魏恒隻是聞了聞杯中牛奶,然後把杯子擱在廚台上,就:“沒有毒。”

周毅清大失所望,剛要追問,就見魏恒轉向走出這間公寓,脫下鞋套和手套,又帶上他自己的手套,拄著傘去趕電梯了。

守在門外的民警見他們出來,就問領導:“周所,他怎麼的?這案子上不上報?”

周毅清邊脫鞋套邊道:“報吧,我剛才看到他笑了一下,估計挺懸。”

他慢了一步下樓,看到魏恒站在玻璃門外的房簷下,麵對著門外的風雨,舉著手機似乎在尋找信號。

“是自殺還是他殺,給個準音兒啊魏老師。”

他走過去問道。

魏恒微低著頭麵無表情的按著手機,屏幕的反光在他漆黑的眼睛裏劃過一道刀鋒般的白芒。片刻後,他揣起手機,拿過周毅清手裏的傘,撐開了走入雨中,惜字如金道:“他殺。”

周毅清淋了一步雨,搶入他的傘下,不解道:“你不是牛奶盒裏沒有毒嗎?怎麼是他殺。”

雨滴砸在傘蓋上,似乎是要將傘蓋砸出個洞,遠遠近近都是一片嘈雜混亂的雨聲。

魏恒不得已提高了音量,不答反問道:“報警的是死者的同事還是助理?”

“郭建民的同事。”

“他能確定發現死者的時候,那份遺書就擺在桌子上嗎?”

“我們問過好幾次,他們兩個都發現郭建民的屍體的時候,他麵前就擺著那份遺書。”

魏恒略一思索,又問:“死者的生活用品之類的東西,是他自己親自采買嗎?”

“你是問那些牛奶是誰買的?我們調查了,是助理的活兒,助理每個星期會給郭建民采買一次生活用品。但是據我了解到的,助理沒有作案機會,並且有大量的不在場證明。剛才你不是也看了麼,牛奶盒裏沒有毒,毒是下在杯子裏的。郭建民死在淩晨一點鍾,當時助理還在辦公室加班。”

周毅清留心看他表情,見魏恒微微垂著眸子看著地麵,雨霧濡濕了他濃黑細長的眼睫毛。

直到他完了,魏恒的眼睛才眨了眨,滴落他睫毛上的一顆細的雨珠在他抬眸的一瞬間無聲無息的化作了粉末泡影。

魏恒並沒有聽他在些什麼,遲了片刻才意識到耳邊的聲音停止了,便道:“嗯?完了?”

周毅清:……

魏恒抬起手腕看了眼時間,然後抓緊了雨傘加快步伐,語速也變快:“凶手是助理。”

不等他問為什麼,緊接著又:“牛奶杯裏的毒是死者自己主動喝下去的,所以死者身上沒有防衛傷,房間也沒有打鬥過的痕跡。但是死者不是自殺。垃圾桶裏的那支注射器是今早上助理和死者的同事趕到的時候趁亂扔進垃圾桶裏的,桌子上的遺書也是助理發現屍體的時候放在那裏的,為了引導警方誤以為死者是自殺。”

“……證據呢,你怎麼能確定遺書是助理放在桌子上的?”

魏恒拿出手機按了幾下遞給他:“我剛才查了昨晚上的風級和風向,四級東南風,和死者書房的窗戶所開的方向一致。如果那份遺書昨晚上就出現在桌子上,不可能不被風吹掉,而且紙張表麵沒有絲毫水漬。今早上七點鍾才改變風向,所以遺書隻能在七點鍾之後出現在桌麵上。”

“那你怎麼確定是助理?”

前方臨近區內部開的一間超市,魏恒邊在口袋裏找零錢,邊:“助理負責死者的生活用品采買,應該很熟悉死者的生活習慣,或許就包括死者睡前會喝一杯牛奶的習慣。他有機會把毒注射進牛奶盒。”

“你剛才不是牛奶盒裏沒有毒麼?”

魏恒在超市門口止步,看著他似笑非笑道:“我的是此時放在冰箱裏的那盒牛奶裏沒有毒,有毒的那一盒,已經被助理掉包了,他肯定隨身攜帶者公文包之類的東西,如果你們查一查他的隨身物品,還能在他銷毀罪證之前找到那盒摻了毒的牛奶。如果沒有發現也不要灰心,找一找這座區的垃圾桶,以死者住所為中心,不出百米,肯定能找到一盒被遺棄的牛奶。”

他轉身要進超市,胳膊忽然被人拉住。

魏恒皺了皺眉,麵無表情的回頭看向箍在自己胳膊上的手。

周毅清連忙撒開他,笑道:“不好意思,有點著急。那個,助理他沒有掉包的時間啊,而且郭建民的同事也可以證明,他們看到屍體的時候,遺書已經擺在桌子上了。”

魏恒用力抿了抿唇,沒有理他,走進超市拿了一包萬寶路硬冰爵,付了錢又站在他麵前,麵色稍有緩和,翹著唇角不無譏誚道:“你也看到了,死者桌子上有很多文件,誰能確保發現屍體在桌子上看的那張紙和後來出現的遺書同一張紙?助理為什麼沒有作案時間?當死者同事報案的時候,誰能確保他在幹什麼?把一張遺書從文件裏抽出來放在桌子上,把注射器扔進垃圾桶,然後打開冰箱把半盒牛奶掉包,但凡找個手腳麻利的人去幹,整個過程連半分鍾都用不到。”

“你就這麼確定牛奶被掉包了?”

周毅清還是有些疑慮。

“我剛才看過已經開封的牛奶盒的生產日期,是三前的。其他沒有開封的牛奶都是同一批次,五前生產的。既然助理一周幫死者買一次生活用品,那麼那些牛奶應該都是九月二十四號,也就是五前生產,怎麼忽然冒出來一盒二十六號生產的?”

魏恒從他手中拿回自己的手機,在衣服上蹭了蹭,然後和煙盒一起放進風衣口袋,又往區門口走。

“還有一點。”

周毅清追問:“既然郭建民不是自殺,那他寫遺書幹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