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下(2 / 2)

搭好了煙囪,朱逸群抱了幾捆苞米秸,塞進炕洞裏,點燃了之後,不一會兒屋裏冒起了黃煙。

“這炕沒搭對啊。”這才是正常的啊,炕仙兒搭了幾十年的炕呢,朱逸群怎麼可能跟炕仙兒比。

“煙囪有問題。”朱逸群到了外麵,扒開煙囪底下的留下的兩塊活動的磚,抓了一把幹草破木頭點著了扔裏麵,互通一聲兒,屋裏的炕回了一聲兒火,煙開始順著煙道向外走。

這邊朱逸群熱火朝天的幹著活,朱家的舊宅可以說是一天一個樣,村裏人有工夫的去幫忙,沒工夫的也過去瞅一眼,瞧一瞧房子蓋到哪一步了。

與朱家的熱火朝天對比鮮明的是馬大麗的醫務室。

自從她入主醫務室,村裏人除了好奇的過來瞅兩眼之外,沒人登過村醫務室的門。

馬大麗每天的“工作”就是打開醫務室,打掃衛生,看書、盤貨,打掃衛生回家。

後來成了打開醫務室,打掃衛生,看書,賣呆兒、回家。

她坐在醫務室裏麵,趴在被她擦得終於露出淺紅色油漆的大桌子上,百無聊賴地用小棍兒玩著醫務室今天唯一的外來生物“花大姐”。

玩花大姐是有技巧的,首先得有陽光,有陽光的地方花大姐多,且不愛飛,懶洋洋的好玩弄。

不能用手去按,花大姐身上有味兒,沾在手上不好洗。

扒拉夠了,還可以用小刀做個小手術,把它的兩翅膀斬下來。

東北孩子,窮極無聊,用花大姐練出一手“出神入化”的開刀術的並不少。

馬大麗玩了一個又一個,頗有些“開心”。

“馬玉麗啊。”

馬大麗聽見熟悉的聲音,立刻條件反射地扔下手裏的小棍直起了腰,把書拿到了手裏。“老師!”

尚老師推開了門走了進來,她是個五十多歲的女人,留著齊耳的短發,兩鬢已經發白,白色的襯衫已經洗得略有些發黃,深藍色的外套袖口已經磨得微禿,渾身上下除了衣襟上的鋼筆之外,別無長物。

就算是如此,仍然能看出來她年輕的時候必然是個漂亮的女人,彎彎的眉毛,略有些凹陷的雙眼皮,鼻梁又高有挺。

聽馬占山說,她剛來村裏時候,還是個漂亮的小媳婦模樣,雖然已經三十多歲了,在村裏依然漂亮的鶴立雞群,在村裏呆了十幾年,人漸漸老了,精氣神兒卻還在。

馬大麗倒沒什麼驚豔的感覺,聽見尚老師的聲音她隻覺得緊張,忍不住想要檢查自己的儀容儀表有什麼不對的地方,回憶自己這幾天有沒有惹禍,作業有沒有按質安量地做完。

她差不過多了兩三分鍾才反應過來自己不是尚老師的學生了,是村裏的村醫,“尚老師,您哪裏不舒服嗎?”

“我沒什麼不舒服的,我就是想問問你,什麼時候去學校那邊上班啊?”

去學校啊?馬大麗真不想去當老師,一屋子的孩子,又吵又鬧的……

“明?明天?”

“你手裏有課本嗎?”

“沒有。”

尚老師拿出兩本有些破舊的課本,“這是二年級語文和數學,孩子們學到哪裏我已經標出來了,你回家備備課。”

“二年級?不是一年級嗎?”

“一年級正是打基礎的時候,不適合新老師教。”尚老師那表情分明是我不放心你。

“哦。”馬大麗很乖地點頭,靠山屯這個小山村,能有在十裏八鄉非常拿得出手的“升學率”,馬家的幾個孩子能有“出息”,除了馬占山認可供養之外,尚老師居功至偉。

沒有尚老師啊,馬占山就算是再怎麼認可供養孩子讀書,怕也是供不出來幾個。

因此尚老師在靠山屯有超乎尋常的權威,不要說馬大麗怕她,就算是馬占山看見了她也要規規矩矩叫老師,讓幹什麼幹什麼。

“明天早晨六點半,不要遲到了。”

“那個……醫務室……”

“村裏人要是想找你打針,對學校找就行了。”尚老師看了她一眼。

“呃……嗯。”馬大麗瞧了瞧自己辛苦布置的醫務室,心裏大約也明白,村裏人並不信任自己這個剛出校門的小姑娘,生怕被她治死了。

“你別氣餒,認真讀書,多多觀察,當醫生的開錯了藥傷害的是人的身體,當老師的沒有教好學生,耽誤的是學生的一生。這兩項都需要知識的積累,都急不得。”

“對,老師您說得對。”馬大麗低頭受教。

送走了尚老師,她低著頭翻了一會兒課本,二年級的課本有什麼好看的,就算是改了版內容也是換湯不換藥。

她推開了窗戶向外麵看,不遠處朱家的房子已經能算是完工了,隻剩下最後一道工序“木匠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