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顧容從未這麼緊張過。
沈顧容出身書香世家,但不知道怎麼的長歪了,他本質上是個極其離經叛道之人,從不愛看那些之乎者也的詩詞駢賦,也不愛凡人所鍾愛的銅臭俗物。
好聽點可以是無欲無求,難聽點便是胸無大誌,一門心思隻想混吃等死。
人生唯一一點追求可能就是希望在他畫仕女圖時,他娘不要拿著戒尺追著他八條街地打。
現在牧謫的眼神,讓沈顧容回想起了一件事,那是他第一次偷跑去回溏城的琳琅街,躲在角落裏執著畫筆,畫對麵酒樓裏坐在窗邊聽戲曲的美貌女子。
等到畫得差不多了,那位美貌女子慢悠悠轉頭,和沈顧容的眼神對上。
是他親娘。
沈顧容:“……”
沈顧容差點跪下。
最後沈顧容被他爹逮到家裏狠揍了一頓,鬼哭狼嚎地跪在祖祠裏抄了兩的書。
現在牧謫的眼神和當年他娘的回眸一笑如出一轍,全都讓沈顧容膽戰心驚。
沈顧容保持著冷若冰霜將蓮花瓣緩緩鬆開,盤腿坐在蓮花中央,閉眸裝作高深莫測狀。
牧謫依然盯著他,眼中全是冷意。
沈顧容被看得如坐針氈,頗有些無恥地心想:“看什麼看,沒見過美人嗎?”
就在這時,不遠處傳來一聲怒吼。
一顆紅果……一個紅衣人風一般掠了過來,手腕一抖,握緊長劍挽了個劍花,
“速速把疫鬼交出來!”為首的人冷冷道,“耽誤誅邪之事,你們離人峰擔待得起嗎?!”
離人峰的弟子已經一窩蜂跑到離索身後,故作凶狠,但因為年紀太,身形不如對麵壯實,有的還悄悄踮著腳尖給師兄壯勢。
追他們的人修為不凡,衣著的紅衫上繡著龍飛鳳舞的“誅”,氣勢凜然。
三界妖魔鬼怪橫行,前些年受風露城城主之召,修真界各大門派紛紛派遣弟子,一齊對抗妖魔、驅除鬼魔。
那誅邪紅衣便是他們的標誌。
離索師兄身形羸弱,展開扇子掩著半張臉,好聲好氣地:“我已經向諸位解釋過了,牧謫是奉雪聖君的入門弟子,並不是你們所追的疫鬼,奪舍更是無稽之談。”
對麵不依不饒:“若不是疫鬼,那他臉上的疫鬼印記你們作何解釋?”
離索春風化雨似的溫柔:“諸位,以和為貴啊,我已解釋多遍了,如若你們再不信,可隨我等上山……”
他脾氣太好,身後的師弟們卻看不下去了,拽著他的袖子怒道:“離索師兄,別和他們這麼客氣,我們打出去便是!”
離索柔柔地:“以和為貴啊。”
誅邪是出了名的暴脾氣,沒打算“以和為貴”,見他們一直阻攔,直接拔出了劍,寒光閃出一片煞白。
被離人峰師兄們嚴嚴實實護在身後的牧謫聽到劍聲,本能一抖,抿著唇往他身後躲了躲,似乎受到了驚嚇。
離索看了看自家師弟,手中扇子突然一闔,一直溫溫柔柔的臉色瞬間沉了下來。
他一身黃衫驟然被風吹起,隻見衣角輕輕一飄,對麵一個弟子的劍突然齊根斷裂,劍身哐的落在了沙地上。
離索方才溫潤如玉的神色已經全都不見,他滿臉暴躁,直接把“以和為貴”四個字嚼吧嚼吧給吃了。
“都他娘的和你們了我們師弟不是疫鬼不是疫鬼!你們到底是從哪個犄角旮旯來的,連胎記都沒見過嗎?你們是不是修道修得腦子裏全是糞水,聽不懂人話?!還他娘的拔劍!嚇到我們師弟你們擔待得起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