離更闌的魔瞳森然又癲狂地看著他:“行,殺了我也行,我早已想去修鬼道。”
沈顧容漠然看著他,鬢間墨發不知是不是以凡人之軀同林下春結契已經隱約有些白色。
“你以為我會讓你有去修鬼道的機會?”
他這是生平第一次殺人,但握著重劍的手卻是極穩,沒有絲毫顫動。
「是他的錯。」沈顧容麵無表情地想,「若沒有他,我不必遭受這些。」
不必經曆這麼多,不必硬生生將自己變成另外一個人。
沈顧容緊緊握著劍柄,眼睛眨都不眨地朝著離更闌的脖頸刺去,隻是在堪堪落下的那一刹那,林下春突然發出一聲嗡鳴,沈顧容險些握不住他。
下一瞬,林下春原地化為一個高大的人形,直直擋在沈顧容麵前,靈力噴薄而發,將破空而來的一把利刃生生擋在半空。
那是凶劍簾鉤,離索。
離索見一擊未能殺掉沈顧容,化為黑袍人形也擋在離更闌麵前,眸子猩紅,麵無表情地和林下春對視。
林下春:“……”
林下春隻是和他對視了一眼,就漠然地移開了視線,他垂著眸盯著地縫中長出來的一棵草,羽睫微垂,不知在想什麼。
因為認主的契,沈顧容聽到那把渾身殺意、身形高大的男人在心中:「不想和人打交道,不想和人對視,不想交手,如果我是這棵草就好了。」
沈顧容:“……”
沈顧容唇角抽了抽。
這三界第一凶劍,腦子是不是有些問題?
林下春還在那念叨“如果我是草就好了,如果我是石頭就好了”,離索看到主人這番慘狀,已經殺氣騰騰地衝了上來。
雖然林下春腦子有點問題,但並不妨礙他的凶戾,離索的靈力殺意於他而言不過就像孩子在劍仙麵前舞劍,他甚至不用靈力就輕鬆破開離索的攻勢。
林下春一招就製住了離索,回頭對沈顧容出了第一句話:“殺?”
「殺人好麻煩,如果他能自己去死就好了。」
沈顧容:“……”
沈顧容竟然被林下春給散了神,就在他呆怔的那一瞬間,泛絳居的門突然被破開,似乎有很多人急急忙忙地跑了過來。
沈顧容立刻道:“殺!”
若是現在不殺,日後他不一定有機會了。
林下春手起刀落,劍意正要落在離更闌身上,那一旁的離索突然衝了過去,用身體護住了離更闌,直接擋住了那一劍。
林下春一歪頭:「我沒想殺你,是你自己撞上來的,不關我事。」
沈顧容:“……”
而這時,外麵的人已經衝了進來。
林下春不想和人打交道,他連和人在一起站著都嫌麻煩,在人衝進來的一瞬間化為一把劍,跌落在地上。
奚孤行和林束和推門而入,見到房中的場景,直接愣住了。
離更闌渾身是血,手邊垂著一把劍,那劍已經被砍出一個豁口,靈力不住往外泄,而沈顧容站在一片陰影中,渾身頹然,衣衫不整,隱約能瞧見他的下巴脖頸以及握著劍的手腕上的淤青。
奚孤行愕然道:“這是怎麼回事?”
離更闌卻笑了,他握著離索緩緩站起身來,胸口和腰腹出的傷口再次湧出一股股血來,他抬手抹了抹唇,挑眉道:“沒什麼,興致來了,想邀十一一起雙個修,沒想到被拒絕了。”
奚孤行臉立刻就綠了,他看到衣衫不整的沈顧容也能隱約知道發生什麼,聞言更是氣不打一處來,他怒道:“你真是死不正經!”
他衝上前,將外袍脫下裹在沈顧容身上,生疏地安撫道:“不怕了,他就是個衣冠禽獸,我並定稟告師尊,狠狠責罰他。”
沈顧容張大著雙眸,宛如提線木偶般被奚孤行半抱著,他木然道:“讓我殺了他。”
奚孤行一愣:“什麼?”
沈顧容道:“他是當年回溏屠城的罪魁禍首,我要殺了他。”
他一抬手,林下春立刻飄了過來,落到他手中。
奚孤行愕然道:“你當年回溏城?怎麼可能?!十一,是不是有什麼誤會?”
沈顧容:“沒有誤會,他親口承認的。”
在給離更闌止血的林束和詫異地抬頭:“大師兄?”
離更闌卻一把抓住林束和的手腕,眸中全是狂喜和興奮:“束和,聽師兄,我從幽州帶過來的疫鬼之毒,正是「養疫鬼」法陣必需的疫毒,隻要再找凡世之城,疫鬼必成。”
他忍了四年,終於尋到了機會卸下所有偽裝,本能地要找人來宣自己的研究。
林束和茫然地看著他,手中的靈力都散了,他似乎有些傻,本能地順著離更闌的話,訥訥地問:“成了疫鬼,之後呢?”
離更闌就像是一個瘋子:“疫鬼飛升成聖,斷了三界因果,不光向師尊和下人證明了鬼修也能成聖,而且那鬼修聖人無論殺多少人,都不會招來道責罰啊。”
他死死握著林束和的肩膀:“到時,三界全都會被疫鬼屠戮,所有人都一起去死,這樣不好嗎?”
離更闌眸中閃著著詭異的光,他森然笑道:“他們所有人都我是疫鬼,那我索性讓他們全都變成疫鬼,嚐嚐同我一樣的滋味!”
沈顧容瞳孔一縮,握著劍立刻就要衝上去將這個執迷不悟的人一劍了結,卻被奚孤行死死抱在懷裏。
“十一!十一冷靜,他胡話也不是一兩了,冷靜,師尊馬上就到了!到時……”
沈顧容漠然道:“你沒聽到他在什麼嗎?”
他盯著奚孤行的眼睛,低聲質問:“難道那也是胡話?”
奚孤行愣了一下。
沈顧容突然想起了什麼,“啊”了一聲,怔怔道:“難道他之前有過想要屠什麼城的話,你們也當成胡話,沒有放在心中?”
奚孤行和林束和臉色一白,繼而回想起回溏城之事,駭然地看向離更闌。
“大師兄?”林束和嘴唇慘白,“你……”
離更闌還在發瘋著不明所以的話,而後離南殃趕到,一掌將他擊暈,關進了自己的芥子中。
沈顧容已經被奚孤行拉著換了身衣裳,他臉色慘白,下巴的淤青顯得更加明顯駭然,微微抬手間,手腕間的淤青也已經在往外滲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