鹹州城北,溫流冰和虞星河飛快搜尋最後一處屋舍,終於在一處山丘之巔尋到了一身紅衣的封筠。
封筠那火紅的衣袍仿佛嫁衣,她仿佛早就料到有人回來,微微偏頭,嫣然一笑。
“喲,這不是神器器靈嗎?”她笑著道,“你竟然也來了,看來道也在相助我。”
虞星河愣了一下,不明白她在什麼,見三水師兄不話,隻好充當門麵,努力保持鎮定,道:“封城主,您不該和魔修同流合汙,此時回頭,還來得及。”
封筠聽到這種真至極的話,笑的更歡了,她輕啟紅唇,慢慢道:“你還真是……”
她話還沒完,溫流冰就手握蘭亭劍,一言不發地刺了過來。
溫流冰和敵人交手從來不會多半句廢話,往往能打就從不動口,此時聽到封筠了兩句話已經徹底不耐煩了,完全沒有絲毫憐香惜玉之心直接一劍戳去。
封筠似乎早就料到他的性子,笑了一聲,從袖中掏出雙刀,反手格擋住溫流冰的蘭亭劍。
她姣好的臉上緩緩爬出一道魔紋,連瞳仁都開始發紅。
溫流冰懶得廢話,死死一用力,鏘鏘兩聲將她手中的長刀挑去一把,刀刃在空中轉了許多圈,直直插在虞星河麵前的地麵上。
虞星河:“……”
虞星河轉身就跑,按照他大師兄那強悍的打法,指不定連他都顧不得順手一刀給劈了。
溜了。
虞星河隻是跑了幾步,找了個遮掩身體的地方,一扭頭,他大師兄已經三下五除二結束了戰鬥,蘭亭劍架在封筠的脖子上,因為挨得太近,將白皙如雪的脖頸壓出一道血痕。
虞星河:“……”
虞星河覺得自己好慫哦。
溫流冰冷漠看了他一眼,道:“你是來幫我的?”
虞星河差點哭了,抽噎著跑過來:“對不起師兄,我錯了。”
溫流冰滿眼寫著“廢物”。
虞星河的確膽,又惜命,怕疼怕得不行,他怯怯地抱著手臂,聲請示師兄:“星河……星河該怎麼做?”
溫流冰看了看他,平靜地將視線移開,漠然道:“別話就好了。”
當個吉祥物吧。
虞星河立刻閉緊嘴,表示我要開始修閉口禪了。
溫流冰轉向被困住的封筠,冷冷道:“鹹州城的陣法是你布下的?那到底是什麼?。”
封筠哪怕被劍架在脖子上,臉上的神色依然淡淡的,仿佛早將生死置之度外,她慢條斯理道:“慌什麼,等陣法發動了,你不就知道……”
她又沒完,溫流冰就一劍刺進了她的身體,直接帶出了一道血痕。
封筠美眸猛地張大,踉蹌著倒了下去。
溫流冰並沒有一擊致命,拿捏著不讓她死的分寸,沉聲道:“不要多廢話,我問什麼答什麼。”
封筠聞言卻是笑了起來,她唇角滑下一絲血痕:“你不如直接殺了我。”
溫流冰眸子一動,見她真的不打算,便抬起劍打算直接把她了結了。
虞星河在一旁都呆住了,雖然早就知道他大師兄殺伐果決毫不猶豫,但這還是第一次親眼看到。
眼看著封筠就要輕易死在他劍下,虞星河終於回過神來,忙衝上前,拚命擺手,示意師兄手下留情!
溫流冰不耐煩地看了他一眼,道:“。”
虞星河這才解了“閉口禪”,忙:“師尊讓我們查出陣法,師兄殺了她,那陣法怎麼辦?”
溫流冰道:“師尊隻是不讓陣法催動,我殺了她,陣法不就動不了了嗎?”
虞星河:“……”
虞星河目瞪口呆,仔細想想,好像也有道理。
封筠卻笑了,她臉頰上全是血痕,仿佛盛開的一簇花:“你們原來是來尋陣法的?”
她抬起手輕輕指了指山丘下的鹹州,笑著:“可是,那陣法早已催動了啊。”
溫流冰瞳孔一縮,立刻揮劍斬下,直接摧毀了封筠的丹田。
封筠眸子一顫,瞳孔緩緩渙散。
虞星河被他的心狠手辣嚇住了,呆了半都未回過神。
溫流冰眼睛眨都不眨地將劍拔出來,冷冷看向虞星河,道:“看什麼?”
虞星河愣了一下,連忙搖頭。
溫流冰眸中全是煩躁,這是第一次他沒有將師尊交代的事情完成。
他收劍入鞘,轉身就走:“走,去尋師尊。”
回去請罪,希望師尊不要罰他抄書。
虞星河忙跟了上去:“是!”
虞星河走了幾步,神使鬼差地回頭看了一眼。
封筠還未完全斷氣,她渙散的瞳孔無神地盯著空中飛翔的鳥,不知為什麼唇角緩緩勾起一抹笑。
虞星河腳步一頓,還以為自己看錯了,他正要細看,溫流冰道:“虞星河?”
虞星河蹙眉,聲道:“師兄,我怎麼覺得……”
溫流冰回頭。
虞星河抬起手指著血泊中的封筠,試探著完最後半句話:“她好像還沒死。”
溫流冰眉頭緊皺。
封筠隻剩下最後一口氣了,大概撐不了幾息,溫流冰真切地能感知到她體內的經脈在一點點枯涸。
溫流冰蹙眉,他等著要去找師尊複命,但他又不是那種會留敵人活口的性子,隻好忍耐著再次走回去,正要拿蘭亭劍再補一劍。
但當他拔出劍,本來已經奄奄一息的封筠卻仿佛得到了什麼機緣似的,已經碎裂的元丹被一股血液包圍,一點點地複原。
溫流冰眼睛猛地張大。
隻是瞬間,封筠身上流失的生機如枯木逢春般再次出現。
溫流冰怔然看著,虞星河本來也隻是順應著本能出那句話,但眼睜睜看著一個本來該死去的人直接複活,也是被嚇了一跳。
溫流冰眼睛猛地一狠:“鮫人。”
封筠緩緩從地上起身,她的臉上不知何時已是滿臉淚痕,被她漫不經心地抹去。
“誅邪統領,就這點本事嗎?”封筠緩緩落淚,卻笑靨如花。
鮫人隻要心頭血不失去,很難被輕易殺死。
溫流冰眸子冷漠:“你認識桑羅敷?”
封筠慢條斯理道:“嗯,她是我最後一個同族。”
桑羅敷是死在林束和和沈顧容手中的。
她輕輕抬手,掌心浮現一滴珠子似的血,隻一點,沈顧容的虛幻身形出現在麵前。
他正拎著劍緩慢朝著離更闌走去。
溫流冰瞳孔一縮。
“我和羅敷是三界最後兩隻鮫人,以防對方發生意外,彼此交換了心頭血。”封筠淡淡道,“而現在,她的最後一滴心頭血,在沈奉雪體內。”
她一直用著桑羅敷另外一滴心頭血,窺探著沈顧容的一舉一動。
這也是離更闌他們一直都能準確知曉沈顧容下落和打算的原因。
溫流冰死死握劍,一言不發直接握著劍衝了上去。
但他剛動,封筠就笑了一聲,抬手打入那滴心頭血一道靈力,隻見原本還慢條斯理走著的沈顧容突然身形一晃,搖晃了兩下險些摔倒。
沈顧容一把捂住了胸口,臉上的神情又錯愕又茫然,還帶著點壓製不住的痛苦。
溫流冰勃然變色,腳步卻僵在原地。
“你!”
封筠笑著看著滿臉痛楚的沈顧容:“將不可一世的沈聖君掌控在手中的感覺,真是美妙,我竟然有點舍不得讓他死了。”
溫流冰狠狠瞪著她。
“你來殺我。”封筠笑著道,“這次不要毀元丹,直接毀了我的心頭血。黃泉路上,有沈聖君陪我,倒也不錯。”
溫流冰五指的骨節一陣發白,他險些將劍柄捏變形,卻再也不敢像之前那樣莽到直接殺人了。
虞星河也沒料到會變成這樣,愕然看著她。
封筠看著沈顧容神色如常地站直了身體,笑了笑,道:“事已至此,告知你們陣法倒也可以。”
她指了指腳下,那被溫流冰刺出來的鮮血仿佛是活物似的,緩緩在地上蠕動,一點點形成一個血紅的法陣。
溫流冰本能想要將那陣法斬碎,但又顧忌著被鮫人淚操控的沈顧容不敢輕舉妄動。
“這是京世錄的陣法。”
她抬起手又指了指鹹州城中央:“那是疫鬼的陣法。”
封筠又在空中劃了個圈,圈住了整個鹹州城:“而整個鹹州,便是道矯正的陣法。”
溫流冰艱難道:“矯正……什麼?”
封筠卻沒看他,而是盯著虞星河,唇角一勾:“矯正百年前的命數。”
她淡淡道:“虞星河,過來。”
虞星河被她看的渾身一抖,本能地往後退了半步,有些害怕。
封筠笑了起來,手中卻毫不猶豫地將一道靈力打入那滴鮫人淚中。
這一下太狠,本來已經裝作若無其事的沈顧容仿佛被人擊了一掌,整個人搖搖晃晃地栽到地上,直接一口血吐了出來。
虞星河嚇了一跳,他再傻也知道自己師尊被操控,眼淚都要出來了:“住、住手!我過去,我馬上過去!”
他雙腿發抖地想要走過去,溫流冰卻一把拉住他的手,阻止他的動作。
虞星河訥訥道:“師兄?”
“不、不能過去……”溫流冰死死咬著牙,艱難道,“師尊讓我阻止陣法催動,你……你不能過去。”
封筠這般執著虞星河過去那陣法,若是沒猜錯的話,這廢物肯定是催動陣法的關鍵。
溫流冰看著躺在地上的沈顧容,眼中一片血紅,卻用盡全力握著虞星河的手,不準他過去。
他答應師尊的。
虞星河渾身發抖,不可置信道:“可是……”
“沒有可是!”溫流冰險些把虞星河的手握斷,冷冷道,“不準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