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於普通人來出門郊個遊是再正常不過的事,不至於激動得整夜睡不著腳。
可對於皇家子弟,尤其是被寄予厚望的大唐太子,那幾乎就變成了奢望,一舉一動都被文人們冠以關乎國體之名加以約束。
也就幸虧李承乾現在還,假如等到東宮屬官悉數配齊之後,敬玄要是冒冒失失的邀請李承乾去鄉下做客,定要被貶斥得體無完膚。
坐在馬車裏的李承乾興奮極了,連自己的妹子,坐在後麵馬車的長樂公主都不顧了。
時不時掀開簾子問馬夫到哪兒了,就連看見道路兩旁那些造型奇怪些的樹,都要問上個半。
“太子殿下,這是因為百姓們沒有木炭,所以為了省事,隻好就地取材保暖,雖然衙門有規定不得砍伐官道旁栽種的樹木,但折一點樹枝卻沒什麼大不了的,來年就會重新長出來…”
敬玄也看見了外頭道路兩旁的樹,靠近官道裏頭的那一麵都是完好無損的,但靠近外邊那一麵幾乎被伐了個精光,這就是為什麼戶縣有那麼多歪脖子樹了。
這種砍下整個主枝的做法,再給個十年八年的都難長出來。
所以勞動人民的智慧是無窮無盡的,既沒壞規矩,又能保證自家有柴燒,大冷的總不能進山吧?
林間的冷風能凍死人哩!
原本還十分興奮的李承乾,聽完敬玄的話一下子就變得沉默起來,過了好半才道:
“百姓們已經困頓到連木炭都用不起的地步了麼?孤還以為…”
“還以為什麼?”
敬玄隨著馬車的顛簸左右搖晃,隻有這樣胃裏才會舒服一些,不然早飯都要給顛出來了,恩,將來必須得修一條水泥柏油馬路…
“孤還以為長安一帶的百姓,不豐衣足食,但至少能吃飽穿暖,回去後孤一定向父皇諫言,讓他為百姓們提供一些足夠過冬的木炭…”
李承乾一副悲伶人的樣子,年紀居然學會唉聲歎氣了。
敬玄目光奇異的看向他:
“太子殿下別多想,他們就是懶,跟陛下,跟朝廷沒有任何關係,你不用為他們話。”
李承乾一怔,旋即麵上湧出一絲怒意:
“縣伯也是我大唐朝堂上的一份子,為何對百姓如此冷血?莫非縣伯平日在戶縣,也是將百姓們如牛羊一般驅使嗎!?”
見他誤會了,敬玄搖頭失笑:
“太子殿下息怒,臣的意思是,他們不愁吃穿,至少這兩個月以來不愁,百姓們不願意去山上伐薪取暖真的隻是因為懶,沒有別的原因。”
李承乾不信,反聲質問道:
“難道他們寧願凍死也不肯為生計奔走?恕孤決難相信縣伯之言!”
敬玄歎口氣,隻得掀開車窗指著外頭道:
“殿下不妨回憶一下,從剛才一踏入戶縣地界,可曾在路上看到任何百姓?”
李承乾一怔,這他倒沒注意。
現在經敬玄一提醒,這才回想起來好像還真是這樣!
從剛才到現在他幾乎一直把腦袋伸在外頭看,還真沒看見一絲人煙,這是怎麼回事?
見他向自己投來不解的目光,敬玄笑著解釋道:
“因為他們都替臣做工去了,他們出力,臣出錢,工錢按做了多少時辰的工結算,所以一亮他們就去了渼陂湖,要黑了才會回家,殿下不妨試想一下,既然有工錢拿,何必摸黑進山找罪受?有那時間,還不如早早吃完飯休息,爭取第二再多做些工,也好多拿點工錢,反正隻要幹起活兒來,哪還會感覺到什麼冷?至於晚上,隨便在路邊砍點樹枝對付一下就得了,火盆子再暖和,哪有被窩舒服?”
李承乾被他一席話得目瞪口呆,原來都是自己想錯了?百姓們真的隻是因為懶而已?
“尋常百姓幹一個時辰便能得兩三文錢,一文錢就足夠買一擔柴火了,就算是木炭,也至多不過兩文,既然如此,他們何必花幾個時辰去山裏砍一擔柴火給自己用?百姓們又不傻…”
敬玄又笑著指了指外頭那些樹:
“就是苦了這些林蔭衛士了,辛辛苦苦長這麼大,被一群懶漢給糟蹋了…”
李承乾瞪著眼睛啞口無言,不過做為帝國儲君,皇家氣度在他身上展現出了良好的一麵,搖搖晃晃的從車廂裏站了起來,抱著拳就像敬玄躬身致歉:
“方才是孤誤會縣伯了,孤陋寡聞,冒犯之處,還請縣伯不要怪罪…”
敬玄嗬嗬一笑,將他拉回了軟榻上:
“臣怎會生太子殿下的氣呢?太子殿下一心為百姓著想,臣高興都還來不及呢,不過太子殿下是應該多出來走走,想要治理這下,光看書是不夠的,要多與百姓們交流溝通,他們隻在意他們所在意的,而太子殿下所要做的,就是真正了解他們的訴求,隻有滿足了百姓們的訴求,大唐才會江山永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