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頭求之不得的《續詩經》竟然被用來墊桌腳,劉思禮眼疾手快,一把就從薛仁貴手裏給奪了過來,臉上那痛惜的表情就像是被人從身上割掉一塊肉似的,嘴裏不停的念叨道:
“暴殄天物啊…暴殄天物啊…”
王通撰寫的《續六經》實際上包括《續詩》《續書》《禮論》《樂經》《易讚》《元經》等,總計共八十餘卷。
如今外麵廣為傳頌的,是漢代劉向重新校對的《樂經》二十三篇。
而王通在這二十三篇的基礎上又續寫了一十三篇,分別摘自《周禮·春官宗伯章》之《大司樂》,以及《王禹記》,曆經九年之久,這才重新編撰而成,剛好與劉向校對的《樂經》二十三篇組成三十六篇,暗合天罡之數,以此駁訴了士林圈子裏認為《樂經》亡於秦火的論述。
現如今的《續樂經》據說已經被王通早年的弟子薛收等人收藏,非等閑不可一觀,而劉思禮竟然在自己治下的鄉下私塾,發現了這本外人求之不得的《續詩經》,哪有不欣喜若狂的道理?
“當年仲淹先生去世之時,整個士林為之哀悼,不想仲淹先生竟然隱於這鄉野之間暗自教授弟子,想來侯爺一定是仲淹先生晚年間最得意的弟子吧?下官雖遠在這太平縣,也聽過侯爺博學多才的名聲,下官先前還十分好奇侯爺究竟師出何人,現在卻是不曾有半分意外了…”
劉思禮說這話的時候,臉上的表情仿佛是便秘之後得來的通暢,臉頰兩旁竟然還有幾分紅潤。
而敬玄心裏雖然對王通是自己師傅這件事情驚駭莫名,但麵上卻作出一副後悔的樣子:
“師傅他老人家想來也是不願被亂世所左右,是以這才隱居於此,可笑本侯竟然不知道他老人家的真實身份,實在是該死…”
劉思禮不疑有他,跟著點頭道:
“仲淹先生一生醉心學問,當年前隋仁壽年間,考中秀才後西遊長安,見文帝,奏上《太平十二策》,主張“尊王道,推霸略,稽古驗今,運天下於指掌。”可無奈受到小人排擠,因此便絕了出仕之心,若是當初文帝但凡有幾分魄力,這天下何至於此…”
劉思禮說到這裏,忽然意識到自己失言,連忙補救道:
“侯爺勿怪,下官隻是就事論事,不過仲淹先生為了躲避戰亂卻是真,他不願意替那些反王梟雄賣命,甘願讓一身絕學淡於市井,這份情操,實在令旁人羞愧…”
敬玄不以為的點點頭:
“家師什麼身份其實並不重要,重要的是他的學問能夠得以薪火相傳…”
敬玄說到這裏,嘴角微微上揚,指了指自己的腦袋,半開玩笑似的說道:
“都裝在這裏呢…”
劉思禮頓時吃了一驚,連忙抓著敬玄的袖子急聲追問道:
“侯爺當真通曉仲淹先生的學問?能否默寫一二,也好讓下官瞻仰一番?!”
敬玄哈哈一笑,自己隻不過是在拉大旗做虎皮,哪裏真正懂的王通的學問?
但王通畢竟學究天人,不但琴棋書畫樣樣精通,而且極善於對前人學問做總結,他甚至還提出了“三教合一”的思想,這種曠古爍今的論點哪怕是在千百年後的現代,也是極為重要的研究對象。
他提出的以氣、形、識分別作為天、地、人的特點,是古人唯物主義思想集大成的體現,哪怕把王通比作是東方的“亞裏士多德”也沒有任何毛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