殷千殤在家“閉關”數月,剛一出關,就來見重俊。所謂“閉關”,就是足不出戶,在屋裏鼓搗些稀奇古怪的東西,老頭子越老越像小孩,一旦對什麼東西發生興趣,幾乎達到廢寢忘食的地步。
“王爺請看,”殷千殤邊說邊將帶來的畫紙打開,這是一幅火銃的結構圖,上麵詳細標注了每個部位的細節以及尺寸,重俊一見就來了興趣,不由問道:“老爺子,這就是你那天跟本王提及的新式火銃嗎?”
殷千殤點了點頭,得意地說:“那本書怎麼找也找不著,我隻好憑著記憶,邊想邊畫,每個細節都經過反複推敲,完全合乎常理,隻是這幾個月來,相當耗費精力,你看,我的頭發幾乎都白了。”說著,用手指拈起頭上本來就不多的一綹頭發。
“老爺子,據本王看,倒可以命軍械司先打造一兩支試用,若是無問題,就可以大量投入生產,將來,本王打算從蒲牢軍中分出一部分來裝備新式火銃,你道如何?”重俊問道。
殷千殤自然無有不允,幾個月沒白白辛苦,隻要北唐的軍隊能使用上這種新式武器,將來跟宿敵後楚對陣時,更多了幾分勝算。老爺子一想到這裏,就興奮不已,他一興奮,就嚷著要下棋。
對弈好比上陣殺敵,黑白子縱橫交錯,往往殺招在後。下著下著,殷千殤不禁搖了搖頭,喃喃道:“棋路不對啊!”重俊哦了一聲,詫異地問:“老爺子此話何意?”殷千殤指了指棋枰,道:“今天你的路數全都不一樣了,盡是殺招,讓人防不勝防,小九兒,我得到風聲,說先帝猝然離世的跟你有關,可有此事?”
重俊揚了揚眉毛,反問道:“殷老爺子認為如何呢?”殷千殤晃了晃大腦袋,嘟囔道:“我可是看著你小九兒長大的,你是什麼樣的人,我哪會不知道,根本就是有人見你大權在握,出於嫉妒心理,所以惡意中傷的,我怎麼會相信?”
重俊微微一笑,隨手拈起一顆棋子落在棋枰上,道:“清者自清、濁者自濁,對於那些惡意中傷的話,本王從來不予理睬,今天難得偷閑片刻,隻管下棋,其他的事莫多問。”殷千殤哈哈笑道:“小九兒,我最喜歡你這個性子了,明世故、通人情,又不愛與人計較,這也就是當年你的父皇為何獨獨寵你的緣故。”
重俊歎道:“可父皇最後還是選了大哥做太子,隻怕是在他心裏,我始終是個卑賤的宮女所出。”殷千殤搖了搖頭,說:“你這話錯了,不讓你做太子,是你的父皇另有考慮,他也是迫於朝臣的壓力,不得不退而求其次,其實也是保護了你,否則你以為你能那麼容易全身而退嗎?”
重俊聽到這裏,心念不由一動。的確,當年太子位子之爭,各派勢力激烈角逐,其慘烈程度不亞於一場戰爭,最後二哥宇文棹和六哥宇文柷先後被打入大牢,含恨而終,想必父皇也是不得已,才下此狠手,如果自己再不識時務,那麼二哥和六哥的下場就是前車之鑒。想到這裏,他又不禁釋然,當年曾經對那個太子之位心心念念,繼而得不到還鬱悶失落了好一陣,如今大權在手,那些過去的事都如過眼雲煙,老天畢竟待自己不薄,雖遲來了十年,但到底還是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