嗜血的凰尾琴
早晨,大霧彌漫在整座林中,對麵不見人影。
一座狹小的帳篷中,男子臉色冷沉,凝重,一雙黑瞳幽暗得好似上古玄鐵,閃爍著冷魅的寒意,整個人懶散地靠在帳篷邊。
“主子,外麵的霧好大,對麵看不見人,而且那沼澤池似乎變換了陣法,和昨天的不一樣。”
說話的人是四大暗衛之一的斷魂,為人冷漠,平素不喜多言。
“繪出圖來。”
男子果斷簡潔的命令,一閃而逝的犀利。
“是。”斷魂退了出去,立刻指揮手下人開始繪圖,這陣法除了主子根本沒人能解,不過主子上次解那陣法,用了一天的時間,這一次恐怕比上一次更難,沒想到這無情穀中的無情,對玄門之法,竟然如此精通。
帳篷內,男人的臉黑沉沉的,一片陰驁,一夜未眠,使得他微微有些憔悴,明明知道她就在對麵的穀中,卻見不到,這讓他如何成眠,而且按時間計算,她應該生孩子了,孩子不知道怎麼樣了。
眼瞳閃過濃濃的思念,還伴隨著一抹痛楚,他雖然知道自已做錯了,可是實在無法理解,老天為什麼要給他這麼大的磨難,至少應該給他一個機會,這一次見過她後,他不能再在外麵耽擱了……
他沒忘了,自已除了是個男人外,還是一個君皇,怎能扔下一個國家,整日圍著一個女人轉?如果她真的不願意跟他回去,那麼就讓她留在穀中吧,可這隻怕是他心中永遠無法抹去的痛。
現在光用想著,他胸中便似阻了一根刺。
青瑤,朕做了什麼十惡不赦的事了嗎?你要這樣懲罰朕,即便朕想見你和孩子一麵都不成。
斷魂很快領著人把圖繪出來,送進了帳篷,他們全都退了出去,狹小的空間,安靜無聲,隻要有事做,他就不會那麼痛苦了。
太陽從東方升起來,穿透枝葉,慢慢的融進大山裏,霧氣氤氳得好似溫地的輕煙,嫋嫋升起,慢慢的散去。
光輝籠罩著整座大山,那些暗衛好似被水洗過的一般,全身溫漉漉的,趕緊換了衣服,隻等主子的命令。
穀中。
少見的安靜,大家總覺得過份的靜謐,似乎少了點什麼,最後想起,原來少了那母女倆的對叫。
這是怎麼了?
莫愁走進房間,隻見主子和小魚兒大眼瞪小眼的,兩個人都在魂遊太虛,一隻毛絨絨的老鼠被扔在一邊了,小魚兒似乎也忘了害怕,想當然爾,一個人經過一個月的訓練,再害怕的東西也習以為常了,倒是主子,是怎麼了?
“小姐,發生什麼事了?”
“莫愁,我有不好的預感,來的人絕對不是南安王。”青瑤抬眸,眸底是冰霜一樣的寒氣,冷冷的開口。
莫愁眉心一跳,張大嘴好半天合不攏:“你不會是說,他是,他是?”
後麵的話始終說不出來,主子已點了頭,莫愁用力的吸氣,所有人都瘋了,他竟然放棄那樣的身份跑到這種地方來。
“主子,現在怎麼辦?如果他親自來了,你也不回去嗎?”
如果是別的女人,一定很欣喜的回去了,但是主子是個異類,如果回去,隻怕當初就不出來了,何況這中間還死了一個梅心,隻怕更不可能回去了。
“回去?莫愁,你還不了解我嗎?如果有轉緩的餘地,我就不會離開,既然離開,我就不會回去,因為我與他終究是兩個世界的人,這不是誰對誰錯的問題,而是錯誤的時間,遇到了錯的人?”
“小姐……”莫愁輕歎,其實她們也不想回去,那樣的地方,永遠都是勾心鬥角,怎麼會有安寧呢?
“可是小姐還是去見他一麵吧,否則隻怕他不願意走,如果再闖進來,不管是誰受傷,都不是我們願意見到的。”
青瑤聽了莫愁的話,一動也不動,冷凝著臉思索,慢慢的動了一下,沉著的開口:“好,我去見他一麵。”
莫愁立刻侍候著她起來,穿了一套簡潔的素衣,墨發鬆鬆的綰起,周身沒有一點首飾,隻有手臂上一隻銀製暗器,起了畫龍點晴之筆,映襯得她高雅靈動,楚楚動人。
“你照顧好小魚兒,我讓莫憂陪我出去一趟。”
“是,主子。”莫愁點頭,朝外麵喚了一聲:“莫憂,陪主子出穀一趟。”
莫憂應聲,青瑤已走了出去,隻見霞光燦爛,灑下萬道金光,籠罩著整個山穀,鬱翠的山,淡粉的桃花,詫紫千紅爭奇鬥豔的鮮花,空氣中馥鬱的香氣,青瑤深吸了一口氣,胸腔流淌著甜甜的氣息,這裏真舒服。
人已往外走去,下白玉石階,後麵跟著莫憂。
桃林忽然轉動了起來,無情出現了,那張白晰如玉的臉上,冷漠如冰,眼瞳一閃而逝的光芒,淡淡的開口:“你要去見他。”
“是,我怕他再闖進來,影響到大家。”
青瑤有些詫異,無情一向很少關心這些閑事,現在竟然跑出來說這麼一句話,感覺很怪,認真的看他,希望看出點什麼,可是他的眸子一如既往的清明,讓人看不出一點情緒。
“明月,送她出去,小心些。”他說完,清風便推他離去。
公子是真的喜歡上這女人了,他一夜不太安寧,早上還坐在林中候著,不知道是怕她悄然離去,還是害怕她去見他,總之他心事重重的。
“我很快便會回來的。”
青瑤站在桃林邊招手,笑意璀璨,聲音愉悅,那悅耳動人的話,使得無情身子一顫,一股淺淺的歡愉傳遍了他的周身,隨之淡淡開口:“你要習琴了,我給你準備了一把琴。”
說完人已走遠了,青瑤站在林邊,好半天一動沒動,他給她準備了琴。
他準備的琴,一定是很厲害的琴,這真是太好了,青瑤開心的叫:“謝謝你,無情。”
莫憂站在一邊,提醒高興的主子:“小姐,該走了。”
明月的臉色可就不好看了,陰森森的嘟嚷:“主子不會把那把鳳尾琴送給你吧,這太過份了,我不同意。”
青瑤斜睨了他一眼,唇角勾出邪冷的笑:“要你同意,還是你根本就是在嫉妒?因為公子對我太好了,所以你一直嫉妒,小屁孩。”
青瑤一言落,明月扯開了嗓子叫。
“你說誰小屁孩呢?你說誰小屁孩,我是大男人。”
身子緊追著前麵的兩道人影,一路直竄出了桃花林,那沼澤之上,已變換了一種陣法,卻不是八卦之形,這陡生的陣法,青瑤根本不會走,一旁的明月得意的笑起來。
“怎麼樣,說我是小屁孩不?不會走了吧,馬上向我道歉,我就領你們出穀。”
青瑤好氣又好笑,明月根本就是小孩子心性,也不計較他的態度,軟軟的開口:“我道歉,明月哥哥,你帶我們出穀吧。”
軟濃粘綢的聲音,聽得明月雞皮疙瘩掉了一地,抖索著哀求:“姐姐,你別說了,我怕了你還不成嗎?咱們走吧。”
一馬當先,身形一拭,踩著食人花,不斷的縱身飛起,眨眼便飛疾出去好遠,青瑤和莫憂一步不拉的緊隨其後,三個人就好像三隻騰飛的大鳥,直往對岸而去。
帳篷內,男子正全神貫注的望著手中的圖,那幽深如古井的深瞳不時的浮起冷光,很快,唇角勾出笑意,這時候冰綃走進來,恭敬的開口:“主子,有人來見你了。”
男人陡的抬頭,錯愕之後,是激動,俊逸的臉上露出一個大大的笑容,瀲灩動人之極,聲音高亢有力。
“是她來了。”
“是的,主子,娘娘來見你了。”冰綃恭敬的開口,七八個月沒見到娘娘,她似乎比從前更水靈了,這大山似乎能養人,連那莫憂也養得俊逸無比。
“快,讓她進來。”
弦帝調整了一下氣息,內斂的開口,其實他真想三大步的迎出去,可是他不知道她會如何對待他,所以隻能隱忍著。
“是,主子。”冰綃出去,恭敬的望著帳篷外麵立著的娘娘,眉眼含俏,身材纖細靈動,看不出絲毫懷孕的樣子,她的孩子呢?難道生了,冰綃一陣激動,張口想問,卻不敢造次,隻小心的開口。
“娘娘,主子在裏麵候著娘娘呢。”
青瑤聽著這樣的稱呼,既陌生又覺得好笑,抬眸掃向冰綃,淡淡的開口:“別叫我娘娘,我早就不是了。”說完掀起帳篷的門走了進去,莫憂守在外麵。
冰綃一臉的錯愕,娘娘這話的意思,她再也不可能回去了嗎?
心不禁抽疼起來,說不出來是為了誰,隻覺得難過,愣愣的呆立著。
帳篷裏,男子端坐在鋪著毛毯的地上,一雙星瞳閃過異樣的光芒,很快鎮定下來,唇角勾出淡淡的笑意,可是一開口,仍輕易的流露出他的異樣,那聲音帶著微微的輕顫。
這樣的他,青瑤有些心疼,他好歹堂堂一個皇帝,有些事並不是他的錯,她從來沒有怪過他,他生來就是那樣的位置,那樣的使命,而她隻是無法接受他的認知,並不是為了報複或是恨他。
“你怎麼來了?”
青瑤淡淡的開口。
眸光掃向他,雖然他易了容,成了南安王,可那狹長的丹鳳眼,和小魚兒如出一轍,眼裏是深幽的光芒,還帶著渴盼,貪婪的望著她,一動也不動。
他過了好久才開口:“朕來接你回去了,瑤兒,就不能給朕一個機會嗎?朕想通了,回宮後,朕會給西門新月指婚,也會給楚語嫣指婚,從此後,大弦的皇宮隻有一人,那就是你。”
他沙啞著聲音,這些日子以來,他想得多,也痛得多,心底滋生出一種長長久久的感想。
此生有她足矣,如果沒有她,就算打下了江山,又怎麼樣?人生何其短暫,而他真的要和她失之交臂嗎?
青瑤笑起來,很欣慰,很感動,他做得夠多了,可這真的是他心底萌生出了的意念嗎?而不是一種妥協,有時候,妥協是很可怕的,他在潛意識裏,已經留下了陰影。
“謝謝你願意為我這麼做,但是我不適合皇宮,你也不適合改變,別忘了你生來就是一個皇帝,皇帝就該有皇帝的一切,而我該有我的一切。”
青瑤撇清一切,既然不想回去,就快刀斬亂麻。
弦帝一聽她的話,臉色驟變,眼瞳幽深得看不見邊,急燥的叫了起來:“瑤兒,你為什麼不能給朕一個機會呢?”
身形一動,就待拭過來,沐青瑤臉色陡變,身子一移,手中的銀製暗器脫手而出,帶著淩厲的霸氣直擊過去,弦帝臉色一變,身形一移,頭上的烏絲飄飄悠悠的落下一些,在半空輕蕩著落地,周遭死一樣的寂靜。
他的呼吸那麼輕,似乎快用盡了,抬眸靜靜的看著她。
她是下了狠手的,而且幾個月不見,這暗器使得滴水不漏,如若今日武功稍差的人,隻怕會受傷。
“你的暗器竟然使得如此好。”
“是,別隨意的靠過來,我來,不是為了和你敘舊情,而是告訴你,你該回去了,即便你闖進穀中,我也不會和你回去,而且別搞得我們最後和仇人一樣,因為無情沒有錯,是我賴著穀中,讓他教我學藝的。”
“我也可以教你。”
他的聲音低嘎,好似火燎,難道有些事真的無法回頭了?
“瑤兒。”
“我言盡於此了,至少你在我心目中,一直是灑脫的,霸道的,讓自己完美一點,過去的就過去吧。”
她說完,弦帝俊逸的五官上,閃過錯愕,震驚,還有心痛,百樣的情緒交錯而過,最後隻化作輕喃:“瑤兒。”
青瑤不想再說什麼,掀簾往外而去,陽光從外麵瀉進來,碎了一地,他垂首,聽到耳畔響起她清冷的聲音:“無情是我的師傅,我是來學藝的,很多事並不是你想的那樣。”
“孩子怎麼樣了?”身後的沙啞的聲音響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