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卷 第二章 相依為命
二十天過去了，爸爸媽媽還是沒有回來。
“神啊，求求您，請讓爸爸媽媽回來吧。隻要看到爸爸媽媽，我做什麼都願意。偉大的神啊，求求您。”黑夜中，女孩子雙手合十，全身心地祈禱，長長的睫毛不住顫抖，淚水順著白皙的麵頰滑落。女孩子什麼都不想，什麼都不敢想，隻是全身心地祈禱。
偉大的神，好像終於聽到了女孩的禱告，接受了女孩的條件。
神之大陸紀元3039年，雅瑪帝國第38代神聖君主阿裏克斯38世執政第58年，8月1日。
姐姐和艾達奶奶被叫了出去，很晚才回來。姐姐神情萎頓眼睛紅腫，艾達奶奶的眼睛紅腫。這天起，屋中的人都走了，再也沒有回來過。兩個傭人也走了，再也沒有回來過。姐姐回來後，躺了整整一天一夜，把門反鎖了，誰也不讓進來，當姐姐出來時，整整瘦了一圈。最愛吃魚蝦的姐姐，那天起不再吃江河裏的一切。
過了很長時間，小亨利才從艾達奶奶那裏得知，姐姐和艾達奶奶去見了冰庫中爸爸的屍體，去見了幾十具形態各異的屍體，其中就有媽媽。媽媽的頭部不見了，一隻手沒有了，另外一隻手，隻剩下了手掌，屍體經過江水長時間浸泡和魚蝦咬食，灰臭破敗、腫脹變形、難以辨認，要不是艾達奶奶認出左邊肋下的三顆小痦子和背上的六顆小痣，誰都不會認為這，就是那麼整潔、那麼芳香、那麼溫暖、那麼美麗的媽媽。
這些天裏，姐姐和小亨利無時無刻不在盼望著，門一開，爸爸媽媽說說笑笑地走進來，摸摸兩人的頭，問問兩人的學習、身體，說說外麵發生的有趣的事情。每當門外有什麼響動，艾達奶奶忙站起身來，姐姐和小亨利衝過去開門，門一開，外麵守候的人齊齊轉頭，冰冷的目光“刷”地看過來，爸爸媽媽蹤影全無。
這些天來，艾達奶奶盡可能地照顧著兩個孩子，自從和姐姐回來後，原本蒼老的艾達奶奶更衰老了，紅潤的臉上失去了光澤，背一下駝了下來，走路再也不能離開拐杖，兩個孩子可以明顯地看到她的雙手微微顫抖。等到姐姐從屋裏出來後，艾達奶奶和姐姐在姐姐屋裏談了很久很久，沒有讓小亨利進來。
第二天，艾達奶奶和姐姐給小亨利留了些食物，讓小亨利在家複習功課，兩人出去了一天；第三天，艾達奶奶和姐姐出去了一天，一連五天，兩人都是很早出去，很晚回來。小亨利獨自在家看書，每每聽到門外有什麼聲響，趕快跑出去開門，小小心中期盼，一開門，在燦爛陽光中，爸爸媽媽就會像原來那樣說說笑笑地走進來，摸著自己的頭，誇自己乖，問怎麼自己一個人在家，姐姐和艾達奶奶去哪裏了？可是，每次一開門，熱浪撲麵，陽光刷地照射進來，晃得人睜不開眼睛，等到仔細看時，外麵是熱氣蒸騰的街道和幾條趴在樹蔭下吐著舌頭喘氣的狗，哪裏有人的影子。
第五天下午，門外馬車停下，坐在廳中看書的小亨利衝過去開門，是艾達奶奶和姐姐，她們拿了很多東西。小亨利一看，其中有一個錦盒，看著非常眼熟，其他有幾件，好像在爸爸媽媽房裏看到過。
“小姐，你真厲害，要不是你堅持，他們怎麼肯還給我們這麼多東西。”艾達奶奶一邊走一邊喘氣一邊說。
“可惜，還是有很多沒有要回來。”羅絲惋惜地說。
“這已經很不錯了，諾蘭城誰不知道不管什麼隻要進了帝國政府的門，用神之契約都拿不出來。也就是小姐了。”
“起碼有了這些，我們能夠生活了，弟弟的學費也可以交了。”
“小姐是大人了。艾達奶奶是不中用了。”
“奶奶，以後你就是我們的奶奶，現在我們隻有你一個親人了。”
“少爺，你怎麼出來了，外麵熱你趕快回屋去，奶奶拿的動。”艾達奶奶看到小亨利出來，忙打岔道。
艾達奶奶和姐姐一回來，就關到屋子裏，很久才出來。
艾達奶奶和姐姐又一連出去了十幾天。不再出去了，開始收拾家裏的東西，小亨利的東西被打成了一個大包裹。沒有幾天，家裏來了一些小亨利不認識的人。過了幾天，外麵來了幾輛馬車，幾個強壯的男人把家裏的東西裝到了車上，連小亨利的大包裹都裝到了車上，裝好後，艾達奶奶一手拉著姐姐、一手拉著小亨利慢慢走出了家門。姐姐上馬車之前，回過頭，好像看了很久很久，才依依不舍地回過頭來上了馬車。小亨利不知道馬車走了多久，停下來時，他們來到了一幢灰石樓房前。這幢樓房和和周圍灰色的樓房沒有兩樣，緊緊連成了一排，街道對麵的樓房和這麵的也沒有區別，沒有草坪，沒有花園，沒有大大的窗戶，走進樓房，昏暗陰涼的空氣立刻包圍了全身，空氣中彌漫著各種氣味，混合在一起，複雜得微妙，難以述說，卻絕對不是萊恩大街那種通徹到底的清爽味道。多年之後，小亨利才明白這種空氣——叫做“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