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卷 第十一章 塵埃落定（上）
小亨利跑到草灘邊緣，站在一個高處，身子躲在長草中，望著麵前的街巷。此時，天地四方都是白晃晃的光芒，熾熱得有如蒸籠，長草之中更是熱氣蒸騰，草香花香濃鬱撲鼻，無數小小蟲兒躲在暗處低低吟唱，不時有驚起的小蟲張起翅膀飛到小亨利的身上、頭上。街巷之中空空蕩蕩，渺無人跡，隻有幾棵大樹綠油油的樹葉兀自在風中刷刷作響，幾家院中晾曬的衣服、絲襪、綢袋等物也隨風無聲飄來蕩去。小亨利眼見四處無人，將身上背的紅色皮囊放到草叢之中，身形一閃，小心翼翼靠近街巷，運起鬥氣用精神力仔細探查，發現屋中之人已經睡著。於是手搭牆頭，翻身躍進院中，摘下綢袋翻出院牆。隨後來到下一家，將晾曬的衣服、鞋襪放進綢袋，這才翻出院牆，一口氣跑進草灘，將鼓鼓囊囊的綢袋放進紅色皮囊，向離得最近的江邊跑去。
小亨利跑到江邊，躲到一塊岩石後麵，從紅色皮囊中拿出綢袋，將身上的衣服脫去，鞋踢掉，換上偷來的衣物鞋襪。將紅色皮囊中的金券和自己的飾物放入綢袋，其餘的掏出來隻留下短刀，全都隨手扔進江裏。用短刀將換下的衣物、鞋、紅色皮囊撕扯割碎，連同短刀一起丟入江水。然後，用手捋順淩亂的頭發，走了出來。如果有人看到剛才的場景，定會大吃一驚，懷疑自己的眼睛。剛才明明是一位紅衣紅發的小男孩，轉眼之間，怎麼會變成一位手提綢袋的藍衣紅發小女孩呢？
原來，小亨利認為紅衣紅褲過於肥大，塗在鞋子上的黑泥被陽光一曬，很快幹涸，走了幾步，泥土掉落，露出鞋麵的血跡。穿著這些回家，肯定會引起別人的注意。衣服和皮囊是棕發少年的，如果被人認出，更是麻煩。因此，必須再找些衣服更換才好。剛才躲在長草中時，看到街巷中晾曬的衣服，都是大人的，自己無法穿用，看了好幾家，才發現其中一家外麵晾曬的女孩衣服和自己身材差不多，鞋襪也有，本想再找幾家，眼睛一轉，覺得正好。主意已定，偷了就跑。
直到這時，小亨利才算將身上的痕跡全部清除幹淨。裝扮成女孩的小亨利沿著江邊走出一段之後，才又跑過草灘，回到街巷。街巷無人時，運起鬥氣，急速奔跑，感到有人時，放慢腳步，低頭匆匆而行。天氣炎熱，街巷中行人本來稀少，即使有人看到了，也隻認為小女孩調皮，不去多想。
小亨利七拐八繞，總算回到水手大街，來到樓門前，見左右無人注意自己，身子一閃，到了家門口，用精神力探查，發現姐姐和女仆不在家中，提著的心方才放下。趕快回到自己屋中，將綢袋扔到床上，脫下偷來的衣服鞋襪，和假發卷成一卷，塞進櫃子。換上和上午同樣的另一身衣服，找了把刀，將偷來的衣服鞋襪和假發割碎，包了一包，放進大皮袋。拿起綢袋倒提著抖了一抖，無數金券、金幣、銀幣嘩嘩落下，大概數了數，足足有幾萬金幣之多。
小亨利留出幾百金幣和全部銀幣放入皮袋，拿了剩下的錢爬到床下，撬開地板，放了進去。這還是家裏被偷之後，姐姐告訴自己的，讓自己把貴重東西藏到地板裏麵。這才提了皮袋，出門攔了一輛馬車，去給姐姐買生日禮物，買禮物之前，先買了一個和原來的麂皮錢袋一模一樣的錢袋。最後，雇了馬車來到江邊，走到僻靜處，將包了衣服鞋襪和假發碎屑的包打開，一把一把抓了扔進江裏。
晚上，小亨利坐在床上，雙手摟住膝蓋，頭深深地埋進兩腿之間，身體顫抖得宛如秋風中的枯葉。白天發生的事情一幕一幕出現眼前，人的慘叫聲，鮮血噴濺聲，身體散發出來的臭氣，濃濃的血腥氣，以及自己麵臨死亡時的那種恐懼黑暗，似乎還是觸手可及。小亨利心裏一遍一遍回想，自己現在為什麼會這樣？殺掉這七個人，當時自己並不害怕，並不後悔；麵臨死亡，雖然恐懼，當時自己並不害怕，並不後悔。那麼，自己現在為什麼還會顫抖？還會害怕？
難道騎士不該殺嗎？難道自己就應該任由騎士侮辱自己的親人，自己絲毫不反抗嗎？不行！絕對不行！
難道自己就應該任由騎士鞭打自己、折磨自己甚至妄圖殺害自己，自己絲毫不反抗嗎？不行！絕對不行！
難道，自己應該放過那六個少年，任由他們回家告訴騎士團告訴大人，說自己殺了騎士，讓騎士團抓自己，讓自己去坐牢嗎？不行！絕對不行！
難道，是自己出手太重，才會招惹騎士偷襲自己、自己才會殺死騎士的嗎？難道，自己在六個十七八歲的少年圍攻下，還要心慈麵軟手下留情嗎？在那種情況下，如果自己留了情，那麼躺在地上的就是自己，自己死了姐姐怎麼辦，難道，自己就該死嗎？不行！絕對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