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琴音剛落,張居正拍著手,連生叫好,大笑著對我說道:“景色優美的金秋月夜,還帶著情深意重,好個《廣寒秋》,真想不到皓天年紀輕輕,竟有如此琴藝。”
張居正的喝彩聲,把我從自己琴聲的意境中拉回現實。晚宴在愉快的氣氛中結束。
我得到張居正的賞識,從這一刻起,我成為張居正門生這件事正式坐實。
在喝茶的時候,我發現,來上茶的人不是原來那個下人了,是個十八九歲的女孩。
小女孩長得眉清目秀的,把茶端上來,用眼睛偷瞄著我,輕輕的放下,就紅著臉笑著跑開了。
張居正突然笑著對我問道:“皓天,你成家了嗎?”我本想說已經定親了,可不知道為什麼,竟然鬼使神差的說了一句:“還沒呢。”
我不知道,就我在之前彈琴的時候,一個十八九歲的女孩,和張府的一些女眷,就在會客廳的一道屏風的後麵偷偷的看著 。
我的琴聲深深的打動了她。所以上茶的時候,這個女孩從下人手裏拿過茶盤,親自過來給我上茶,目的就是要到近前看看我。
張居正久居官場,立刻就明白怎麼回事了,知道這個女孩看中我了。
隻有我還不明所以,一頭霧水。我實在想不明白,張大人怎麼突然問我這個問題了。
張居正慢慢的端起茶碗,打開蓋子,吹了吹,又慢慢的喝了一口,看著我。
過了一會兒,張居正對我說道:“剛才那個女孩,是我的一個遠房的侄女叫靈薇,從小就長在我們家,尚未成婚,雖然不是大家閨秀,但是琴棋書畫還是略知一二,如果皓天你不嫌棄,就將她許配給你如何。”
我聽了這句話,腦袋嗡的一下子。我知道,原本是一件好事,像我這種出身的人,就是打著燈籠也巴結不上這樣的人家。
張居正這樣的家勢,這個女孩得有多少達官顯貴人家的公子哥在拚命的求親,可是偏偏看上我。
如果直接拒絕,我十分清楚會是什麼後果。如果拒絕了張居正,那可是駁了他的麵子。
可能久居官場的張居正當時不一定說什麼,我之前留給張居正的良好印象就會蕩然無存,我的前程那就全完了,十年寒窗,榜上有名,隻能前功盡棄,甚至能不能全身而退都不好說。
我聽說,早些年,江南四大才子之一唐寅唐伯虎,在省裏鄉試高中第一名,提起唐解元,幾乎無人不知,無人不曉。
在京城參加會試後,就是為人桀驁不馴,得罪了達官貴人,結果以會試舞弊的名義,幾乎入獄,永不錄用。
雖然他的才學,書畫詩詞聞名天下,最後一生於功名無緣,鬱鬱而終。
一頭是胡惠茜,一頭是功名利祿,在我腦子裏飛快的轉來轉去,讓我難以割舍。
其時,張居正問我是否成親時,我不是沒想到胡惠茜,但是我和她最多算是私定終身,所以我說沒有成親,這話也沒有說錯。
我隻是萬萬沒想到,今天本來就是一次認我為門生的家宴,竟然引出來一門親事,這下可把我難住了。
通過這件事情,足可以看出,張居正對我欣賞的程度,如果我答應下來,毫無疑問,前途一片大好。
此時的我,雖然對仕途一片向往,也想在京城找個靠山,不是有那樣一句話,朝中有人好做官嗎?
好在我很快清醒過來,這是什麼地方,容不得半點差池。我說話要加倍小心,不管咋說,張居正也是一片好意。
我盡管向往仕途,但是我還沒有完全忘記胡惠茜,在那間茅草屋中,還有個陪我寒窗苦讀叫胡惠茜的女人,在等著我。
我強作鎮定的對張居正說道:“多謝老師的抬愛,隻是學生我出身低微,怕是,怕是配不上人家姑娘。”
我此時如百爪撓心一般,即有對胡惠茜的念念不舍,也有對已經看到光明的仕途熱切向往。
漸漸的,對仕途的渴望,壓倒了對胡惠茜的想念。我硬著頭皮說出了上麵那句話。
我發現此時,屏風那邊露出一個小腦袋,正是那個剛才上茶的那個叫靈薇的女孩,瞪著圓溜溜機靈的大眼睛朝我這邊看著。
隻聽到張居正哈哈大笑,說道:“英雄不論出身,老夫不是拘泥小節的人,既然那丫頭看上你,老夫也正有此意。”
我還想再說些什麼,可是還沒等我說出來,張居正就笑著說道:“丫頭啊,出來吧,你交代的是我都辦完了。”
那個叫靈薇的女孩跑出來,給我施了一禮,又給我獻了一杯茶。和靈薇一同出來的,還有滿麵笑容的張老夫人,還有張居正的幾位公子,我一一和他們見了禮。
那個叫靈薇的女孩送給我一個翠綠色蝴蝶玉佩,一看就十分名貴,上麵用金絲鑲嵌著靈薇兩個篆字。
我一下子窘住了,一貧如洗的我,就是趕考的路費都是我給人抄書,一個字一個字抄出來的,還有一部分是胡惠茜送來的野味,在集市賣掉換的錢,哪有什麼東西回贈給人家啊。
我的手在懷裏摸來摸去,碰到朱騫老先生送給我的那管狼毫筆,紫竹做的筆管,純狼毫的筆鋒,做工相當精致。
我十分喜愛,一直帶在身上。就連胡惠茜,我甚至都舍不得讓她碰這管筆呢。於是我將這管筆送給了靈薇,算是定情禮物吧。
我辭別張居正一家人,我都不知道怎麼回到客棧的,感覺一切都好像在做夢。
張居正將我在張府彈奏的那把琴送給了我,同時我的懷裏還多出一張五百兩的銀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