丞相的懺悔
“朕等著,就怕你沒有這個機會!”
上官昊衣袂飄飄,猛的轉過頭來,淩厲冰冷的眼神落在太後猙獰恐怖的臉上,嘴角微微扯動,淡漠得沒有溫度的聲音從唇邊輕輕的流淌了出來。
太後像被霜打的茄子,渾身再也沒有了任何力氣,滿身灰敗絕望的被拖了下去,空氣中隻餘下那些絕望的陰沉,幽幽的蕩漾著。
上官昊陰沉的甩了甩衣袖,嫌惡的掃了一眼這座富麗堂皇的宮殿,踏著堅定的腳步朝著外麵走了出去,“來人,將這座宮殿給封起來,任何人不許再踏入慈寧宮一步。”
冷硬的聲音,伴隨著凜冽森然的怒氣傳了出去,那些伺候太後的宮女太監們忍不住激靈靈的打了一個寒戰,雖然不明白到底發生了什麼,可是就連太後都能被剝奪掉尊號,他們嚇得大氣也不敢出,哪裏還有敢不遵守命令。
“是,皇上。”
那些人忍著心底的害怕,戰戰兢兢的應道。
上官昊早已經帶著他的人飄了出去,似乎多待在慈寧宮一刻,身上就會染上了疾病一般。
夜靜悄悄的,暗香浮動,樹影婆娑,皎潔的月光如水般傾瀉下來,靜謐而美好,隻是寧靜而美好的表象下麵隱藏著怎樣的狂風駭浪,隻有親身經曆的人才能知道,轟轟烈烈,聲名赫赫的周氏一族終於在這樣的夜晚,像腐朽的大廈一樣嘩啦啦的轟然倒地,什麼都沒有留下來。
寒王府裏,上官尉寒和容妍坐在涼亭裏,聽著宮裏的眼線傳回來的消息,輕飄飄的笑了起來,太後已經被打入了冷宮,周氏一族的那些族人的處決就在明天,這一回看太後還有什麼資格往寒的身邊塞女人。
“妍兒,事情解決了,等去看娘之後,我們就回邊城去吧。”
上官尉寒摟著容妍的腰,將頭擱在妻子纖細柔弱的肩膀上,聞著她身上散發出的幽幽清香,溫柔的說道。
被太後攪和得一團糟的心情終於變得沉靜了下來,他隻想要幸福,這一回應該真正的能夠幸福了吧?妍兒再也不用擔心太後又仗著權勢硬塞女人到他的身邊了。
他不是弱者,誰要是觸碰到他的底線,就必須付出應有的代價,絕不手軟。
容妍心裏想著的卻是靜雅的事情,不過她知道上官尉寒現在已經很累了,已經到嘴邊的話又被她硬生生的咽了回去,唇角揚起了淺淺淡淡的笑容,柔聲說道,“好,我們明天去看娘。”
她想娘了,娘一個人長眠地下,不知道會不會擔心她,她要告訴娘親,她過得很好,有很疼愛她的丈夫,她已經找到了屬於她的幸福,請娘親安心吧。
上官尉寒更加緊的抱著她,輕聲的說道,“妍兒,你不用害怕,這一生我隻會對你好,絕對不會再有別人了,不要因為娘的離去而傷心了好嗎?”
妻子以前為了娘親的事情鬱鬱寡歡他很清楚,他害怕妻子明日情緒會崩潰,會大哭,他會心疼,很心疼。
容妍細微的心理變化,都讓他敏銳的捕捉到了,心底不由得軟軟的,這個男人一定是太在乎她了,才會這麼銳敏。
她雙手摟著上官尉寒的脖子,低低的說道,“我早就不傷心了,娘一定希望我過得幸福快樂,隻要我過得好了,她在天之靈也會安心。”
上官尉寒眼底的憂慮稍微的放下來,輕聲的說道,“夜深了,我們回去睡覺吧,明天早點去。”
容妍順從的頷首,靠在丈夫的懷裏,小心翼翼的回到臥房中,躺下睡著了,嘴角還噙著幸福的微笑,這一回應該幸福了吧。
翌日清晨,上官尉寒早早的起來吩咐屬下準備了拜祭所需的物品,一切準備妥當之後,才輕聲喚醒了沉睡中的容妍,“妍兒,醒醒,我們去拜祭娘。”
溫柔的呼喚將心愛的女人從睡夢中喊醒了,容妍迷迷糊糊的睜開了眼睛,就被丈夫抱了起來,擰了溫熱的毛巾幫她擦幹淨了臉,又讓丫鬟幫她將衣服穿上,匆忙的吃過早飯之後,馬車在朦朧的夜色中朝著城門口的方向駛去。
容妍安靜的坐在馬車裏,想著去年時候去拜祭的光景,當時娘親的骸骨被容清灑落了一地,疼得她像被人狠狠的摔下懸崖,粉身碎骨,窒息的感覺幾乎要將她湮滅了,半年的時間過去,當初心情陰霾寒冷的她竟然收獲了屬於自己的幸福,宛若昨日種種撕心裂肺的疼痛隻不過是做了一場噩夢,夢醒來,所有的痛楚消失得無影無蹤,什麼都沒留下。
怔怔出神的容妍不期然落入了溫暖的懷抱中,強勁有力的雙臂溫柔的摟著她依舊纖細的腰,溫熱的呼吸噴灑在她白皙的脖頸上,泛起了一絲玫瑰色,酥酥麻麻的,“在想什麼?”
容妍嘴角噙著溫雅恬靜的微笑,柔聲說道,“在想上次去拜祭娘親發生的一些事情。”
“妍兒是在想我吧,當初我就是被你從這裏送出去的,那個時候我心裏就在想著,隻要還能活著,我一定會好好的報答你。”
上官尉寒也想起了往事,唇角輕輕勾了起來,深邃的眼底也流淌著幸福的笑容,當時的他也沒想到,他竟然娶了妍兒,這或許就是冥冥之中定下的緣分吧。
容妍知道他誤會了,清麗無雙的容顏上掛著溫婉美麗的笑容,但笑不語。
都過去了,那些撕心裂肺的疼痛,沒有必要又一次的翻出來,讓深愛著她的人陪著她一起心疼,就讓一切都消散在風裏吧。
兩人靜默的抱著,沒有說話,馬車卻忽然停了下來,朦朧的夜色裏,有人壓低聲音說著什麼。
上官尉寒依舊摟著容妍,將目光落在了外麵,平靜的問道,“發生了什麼事情?”
“王爺,王妃,容丞相攔住了我們的馬車。”
車夫恭敬的回話從簾子外麵傳了進來,帶著幾分猶豫和小心翼翼。
容妍原本緊閉著的眸子陡的睜開,明亮如水的眼底折射出陣陣漣漪,安靜的坐著,似乎在想著什麼。
“王妃,丞相想要見你。”
車夫的話帶著幾分戰戰兢兢,小聲的說道。
容妍依舊沉默著,心底陡的升起了幾分矛盾,無助的目光落在了丈夫的身上。
上官尉寒深深的看著她,溫熱的手握住了她冰涼的小手,柔柔的鼓勵道,“妍兒,不管你做什麼決定,我都站在你這邊,遵從你的心就可以了,不要將自己逼得太累,你懷了身子,我隻要你幸福。”
她要是解不開心結,他給她時間慢慢的想通,她如果想通了,他會更加開心,畢竟妍兒不能靠著對父親的仇恨支撐一輩子。
“妍兒,下來見見爹好嗎?”
容丞相來到了馬車外,顫抖著說道,聲音裏多了幾分祈求,隔著厚重的簾子看著,希望女兒能給他一次機會,他想拜祭妻子,這麼多年了,除了下葬那一年到場,他再也沒有去過妻子的墳前看了,再後來去的時候,妻子早已經被女兒埋到了別的地方去了,再也找不到。
悔恨就像千萬隻螞蟻狠狠的啃噬著他的心靈,幾乎硬生生的把他逼瘋了,他想要得到妻子的原諒,他做錯了那麼多事情,將妻子傷害得那麼深刻,卻再也沒有機會求得妻子的寬恕,就連想要跪在妻子的墳前謝罪,都找不到墳墓。
絕望而無處安放的悔恨,在每一個午夜夢回的時候深深的折磨著他,讓他每時每刻都被悔恨折磨著,折磨得他都要瘋了。
容妍掙紮了良久,眼底流動著晦暗不明的光芒,緊握成拳的雙手鬆了又緊,緊了又鬆,才深深的呼出一口氣,掀開了簾子,看向了馬車外麵站著的頭發已經花白的父親,那雙渾濁的眼睛裏還湧動著熱切的盼望,緊張地看著女兒酷似妻子的臉,心忍不住一陣陣的抽痛著。
“寒,抱我下馬車吧。”
容妍沉默的看著容辛鄔半晌,身子終於動了一下,輕聲的說道。
或許她應該放下心中的仇恨了,容丞相為她做了那麼多的事情,為她的寧靜掃除了那麼多的障礙,也許,她應該給他一個機會。
上官尉寒輕柔的抱著妻子,施展輕功穩穩落在容辛鄔的麵前,小心輕柔的摟著她,站直。
“妍兒,爹······”
容辛鄔長滿皺紋的臉上泛著幾分小心翼翼,眼底的熱切想要著火了一般,嚅動著嘴唇,不安的說著。
“你想要知道娘親葬在哪裏是嗎?”
容妍輕啟紅唇,和聲細語的打斷了容辛鄔的話,清新雋雅的臉上看不出任何不滿或者是憤怒的情緒,隻是一片平靜,猶如死水一般的平靜,連微小的波瀾都沒有。
“能告訴爹嗎?妍兒,這麼多年了,爹也很想去看看你娘。你能讓爹跟著你一起去嗎?”
容辛鄔的眼睛裏溢滿了濃得化不開的後悔,甚至有濕潤的水汽浮上眼眶,通紅一片,胸腔裏的心也懸在半空中,惴惴不安的,生怕女兒又一次拒絕他的請求。
他知道錯了,想要得到女兒一個懺悔的機會,不知道過了這麼久,女兒還願不願意給他這個機會。
容辛鄔心裏也不好受,妻子撒手人寰,女兒視他如陌路,他現在就是孤家寡人,空蕩蕩的丞相府,隻有他一個人,孤零零的,難受得他想哭。
可是他也知道這是他自己造成的,怪不得別人,若不是他當初對妻子頻頻發難,對女兒不聞不問,任由府裏那麼多小妾明裏暗裏害了她很多回,女兒也不會在心裏對他有那麼多的怨恨,都是他錯得太離譜了,就算是後悔,也已經晚了。
容妍濃密的睫毛眨了眨,抬眸認真的凝視著眼眶發紅,渾身激動得顫抖的丞相,內心深處做著激烈的掙紮,良久,才清冷的開口,“你想去就跟上來吧。”
“謝謝,妍兒,謝謝你。”
容辛鄔激動得流下了淚水,女兒肯讓他再去見妻子,這輩子他再也沒有什麼遺憾了。
容妍臉上依舊一片平靜,冷聲說道,“擦幹你的淚水,我不想娘親的在天堂還要聽到你的哭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