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4 霧月·往昔的回憶(三)(1 / 2)

對於法蘭西的大部分人、甚至整個歐洲大陸的大部分國家來說,1814年與1815年都是極其重要的年份,在這短短的兩年時間裏:先是統治了法蘭西數百年之久的波旁王族在多位外國君主的軍隊保護下,回到巴黎再次登上王位(當然了,這個讓外國君主有理由幹涉法蘭西內部事務的舉動也引發了廣泛的不滿);而那位從教皇手中奪過冠冕自我加冕為王的拿破侖·波拿巴——這位先生在自由黨人的口中是法蘭西真正的“皇帝”,在保王黨的眼裏卻是一個不折不扣的惡魔;他擁有的魔力是如此巨大,以至於後來為了避免再次引發大亂子,神聖羅馬皇帝不得不軟禁了自己那與這位先生有著最親密血緣關係的外孫——先是在1814年5月被元老院廢黜之後被流放到了厄爾巴島,隨後又在1815年的3月秘密從厄爾巴島離開、再次回到巴黎;就像上帝顯靈一樣,國王非常狼狽地逃跑了,拿破侖·波拿巴輕而易舉地再次登上了易主未久的寶座,但這一次上帝的庇佑沒有持續多久,僅僅一百天之後,這位先生就因為在與威靈頓公爵的戰爭中失敗而不得不宣布退位,這一次他被流放到了被嚴密監視著的聖赫勒拿島,直到1821年在那座小島上死去。

在這時代的風雨飄搖之中,就連遠離巴黎、對外界的變化感覺遲鈍的聖埃蒂安寄宿學校也同樣嗅到了異樣的信息。學校裏人心浮動,1814年5月之後,學監和教師們就禁止學生們提到拿破侖·波拿巴的名字,有段時間甚至到了不允許外界的任何信件進入聖埃蒂安的地步——就像以往數百年的曆史一樣,這座學校試圖用厚重的圍牆和嚴格的禁錮來讓自己的學生遠離外界的紛紛擾擾,好讓他們一心固守對天主的純潔信仰,同時用心學習那些經過嚴格挑選的、不會讓他們的靈魂遭受汙染的無害知識。

路易是在1814年的春天從聖埃蒂安的中班升入大班的,按照寄宿學校的規則,升入大班的學生會被分成神學班(這個班級以虔誠的信仰為唯一的評判標準,目的是為了培養將來的神甫,以對抗日漸侵蝕法蘭西的異教徒勢力)、法學班(這個班級的學生畢業後大多選擇進入巴黎的大學繼續學習法律,期望獲得為國王效力的機會)、數學班、哲學班等不同的班級,他們會在班級裏學習不同方向的知識,好為他們日後的人生打下堅實的基礎。

經過慎重的考慮後,費爾南·德·格朗維爾伯爵為阿爾萊德選擇了法學班,而路易的父親呂西安·杜·法朗坦則為他選擇了哲學係的班級——呂西安先生希望他的獨子以後能夠有足夠的智慧和力量來守護他好不容易經營下來的一點家業,這麼一來,所學習的知識過於專業深奧的法學班、數學班等班級就不適合路易了;而哲學班盡管被戲稱為“庸人的班級”,它所教授的卻是更加偏於實用的知識——包括禮儀、法律、記賬和算術等,這無疑是呂西安先生所需要的。

而事情開始變得不對勁正是從這一年的秋天開始。

就像我們曾經說過的那樣,在聖埃蒂安,隻有大班裏已經接近畢業的學生才會被學監們視作可以和他們平等對話了的“成年人”;然而對於聖埃蒂安的另外一些人來說,隻要是升入了大班、甚至一些中班的學生都是她們可以下手的獵物,因為十六、七歲的年齡對於這個時代的大部分人(特別是下等人們!)來說早已經是可以視作成年人的年紀了,若是在貧苦的農民之家,這個年齡隻會提前得更早——越是下等人,成家生子的年齡就越早,盡管他們之中的很多人都支付不起十五個法郎的登記費用、而無法在婚姻登記官那裏留下名字。

從路易進入大班起,莫羅媽媽就開始了她滿懷心機的舉動,她開始叫路易幫她做一些小事情,包括為她取下掛在她屋子裏的殘破鏡子、找到“不見了”的玻璃球扣環,甚至為她擦一擦裙裾上不小心濺上了的泥點!這個狡猾的女人就像一個滿懷耐心的獵人,讓自己的獵物在無知無覺的情況下進入了她所設置的陷阱。

而相比之下,路易當時並沒有意識到莫羅媽媽這一係列舉動背後的反常——是的,有誰會去懷疑一個看著自己長大的女傭呢?在他進入聖埃蒂安以前,莫羅媽媽已經在這裏當女傭了,她曾經為年幼的孩子們梳洗頭發、整理衣裳,在生活上照顧他們;路易和他的夥伴們小的時候還繞著她那木桶似的寬大裙擺玩你追我趕的遊戲,在偷吃糖果的時候還央求過她給予庇護、好避開學監們的視線——有誰會去懷疑這樣一個既是照料他們生活的女傭、同時又在一定程度上扮演了久未見麵的母親的角色的人呢?更何況,即使普通女子通常會麵臨的那種災難性的衰老並沒有降臨在她的身上,莫羅媽媽也已經四十多歲,是一個即將步入老年的人了!

很顯然,年齡的增長並不能阻止莫羅媽媽那顆浸滿風流的心,而是讓她對於年輕男子的愛情有了更大的胃口;與此同時路易的“愚鈍”和“不開竅”也必然讓她很惱火,因為哪怕她“無意間”在路易為她擦裙裾上的泥點的時候挽起裙子、露出平時絕對處於裙裾掩護下的穿著吊帶襪的腿,那漂亮的少年也並沒有意識到他應該做些什麼,而隻是很溫順地提醒她“莫羅媽媽,您可不要著涼了”而已——這對於一個情場老手來說,簡直就是一種不亞於無人問津的羞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