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我再次夢到風兒,她全身血汙出現在我麵前,她指責我為什麼不去救她,我沒有恐懼,隻有心痛,痛得抽搐,最後痛醒了,看著空空的寢室發愣,然後就這樣呆呆睜著雙眼到天亮。
也許她死於狄國,將是我一生的噩夢,但我不能救她,就讓這些夢魘纏繞我一生吧,我將守候在狄國皇宮附近的探子、精兵全撤了回來,我不要再聽到任何關於她的消息,因為我害怕,我害怕到去麵對,原以為娘死了,就沒有任何事情讓我畏懼,就沒有任何事情我不敢麵對,但現在我發現我錯了。
當得知她重現瀚軍軍營的時候,我感覺我整個人重重地鬆了一口氣,雖然我知道她活著,我的心必定再起波瀾,雖然我知道她現身軍營,對滄祁一定會造成很大的影響,但我還是抑製不住高興。
那天晚上我喝了一個晚上的酒,不是因為難過,不是因為惆悵,而是因為心裏頭覺得高興,她沒有死,她居然沒有死,我沒有興趣知道她究竟是怎樣逃離狄軍,我隻是不停地對自己說,她還活著,我還有機會再見到她,還有什麼消息比這個更振奮?
但她的出現完全顛覆了這場戰爭,我遠以為在戰場上滄祁會比她狠,心會比他硬,畢竟他是一個身經百戰的將軍,這麼多年他踏過白骨成堆,血流成河的戰場,戰爭的殘酷他比任何人都清楚,但我沒想到她的心更狠,她的心更硬。
她居然為了駁斥滄祁的言論,在千軍萬馬中暴露她是女兒身的事實,她這樣做,幾乎將滄祁置之死地,滄國將軍口口聲聲說瀚國大王迷戀女色,自己何嚐不是?這隻不過五十步笑百步而已。
縱使她如此對他,滄祁還是不舍得讓她死,為了救她竟然不惜自殘,自己砍了自己數十刀,血濺戰場,一身戰袍變成了血衣,最後幾乎是被抬著下去,聽到這個消息我震懾在當場,他愛她已經深到如此程度?
我的心痛了整整一天,為滄祁,為自己,但她的心是否曾經痛過?她是否為他留下一滴淚?
而她這樣做,也讓我成為天下人恥笑的對象,堂堂滄國王爺的妃子竟然與滄國的將軍在軍中同床共寢一年多,她要將我的顏麵置於何地?她要我如何抬頭見世人?第二天我沒有去上朝,第三天我也稱病沒有去,但四天我仰首挺胸上朝,文武百官看見我依然恭敬有禮,關於這件事情,沒有人敢說半句話。
隻是退朝時,皇上準備要離開的時候,突然轉身對著滿朝文武問我:“聽說那個英勇善戰、屢建奇功的虞少將竟然是皇弟你的妃子,皇兄有此妃子,真是難得,朕記得她似乎長得很像狄國三皇子心儀的女子,皇兄的妃子果然了得,不但武藝出眾,還有天人之姿。”他離開後滿朝文武跪在地上沒有一個人敢說話,甚至連抬起頭的人都沒有。
我笑著離開,但沒有人知道我的指甲已經深深陷入掌心裏麵,血肉模糊,但卻一點都不覺得痛,背後依然死寂一片,但我知道當我離開這座宮室後,滿朝文武都會恥笑我,即使他們不在大殿上笑,他們私底下也笑,茶餘飯後都會將這個作為他們的笑資、談料。
他們一定會說王爺是那樣的窩囊,自己的正妃居然被大將軍滄祁睡了一年多,他們一定會說王爺的妃子竟然又與狄國皇子有染,如果他隻是單純一名將軍,我哪用難過成這個樣子?我心中的苦澀、痛苦有誰知?
我恨不得轉身將滿朝文武殺過精光,我甚至恨不得將所有知道這件事情的人都殺光,但現在似乎全天下都知道了,似乎全天下的人在我笑話我,我能殺得多少人?我能將全天下的人都殺光嗎?為何要將我——
我說不清我心中到底有多屈辱,而這種屈辱根本無法化解,就如你想去報血海深仇,當舉刀朝他刺去的時候,你卻發現你對你的仇人下不了手,無論你怎樣狠心,你還是下不了手,無論你心中有多痛有多恨,你就是殺不了手。
那種痛苦實在太難熬,為何帶給我屈辱的人,偏偏都是我生命中最重要的人,偏偏是我想珍惜的人?為什麼?我無聲呐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