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幾年,我的皇後之位一直空置,宮中的妃子勾心鬥角,拚生拚死都想坐上這個位置,但她們根本不知道,我這個後位之為她而留?

即使她們窮極一生的心計,都無法坐上這個位置,因為除了她沒有人是我的妻。

許是她從來心裏就沒有我,許是她心中對我隻有厭惡與痛恨,但在我的心目中,她就是我的妻,明媒正娶,拜過天地的妻,那一封休書我總是不肯接受,那是心底最不願意觸及的傷疤,也許直到現在我依然是在自欺欺人,可笑得很。

夜深人靜的時候,我也會獨自一個人坐在樹下想她,想在軍營初遇到她,想在山洞與她獨自相處的一晚,想帶她出去的時候,她好奇與嘴讒的樣子,想起依然有淡淡的幸福,溫暖我這顆孤寂的心。

我不敢想與她第一次見麵的場景,想起她離開的背影,我的心太悔太酸,我不敢想起在戰場上與她的每一次爭鬥,因為實在太錐心,太痛苦。

心雖然依然記掛,但我的手鬆開了,也許就在她的刀將我的手臂與身體分離那一刻,我就知道我們所有的緣分都斷了,斷得徹徹底底,每次看著空空的袖子,心中一陣酸痛,為何要是她,這手臂換誰砍下,我的心都沒有那麼痛?

三年後,我終於找到了他們,他們居然開了一間半仙樓,她還改名為酒半仙,而赫赫有名的大將軍滄祁竟然淪為一個店小二,如果讓人知道——

但店小二又如何?至少他擁有她,至少他過得幸福,而我貴為九五之尊又如何?孑然一身,夜夜寂寞?有多少晚醉倒在地,有誰知?有誰惜?

我試過好幾次想去找他們,但幾次動身都為能成行,是因為我不敢麵對她,但實際上我又很渴望見她一麵,但見了麵又如何?相對無言不是更尷尬?

後來我還是忍不住去見他們一麵,當我鼓起勇氣踏進半仙酒樓的時候,當她與我四目相對的時候,她愣在一旁,但她的眸子已經沒當初的恨,她的目光落在我空空的袖子時,拿筆的手竟然抖了抖,她對我可有一點心疼?

酒樓的喧鬧聲此時變得虛幻飄渺,過去那麼多年發生的事情,全一股腦湧來上來,心中百般滋味,難以言說。

“掌櫃,今天怎麼不見當家的下來?”有人過來搭訕。

“我——我——我這就去找他,她一溜煙地衝了上去,三年不見,她還是像一個孩子。

不久,我就聽到一陣急促的腳步聲,心抑製不住跳動起來,三年不見了,再見麵——

“天涵——”人沒見著,聲音先聽到,心中很是溫暖。

當四目相對,恍如隔世。

兩人在角落一旁坐了下來,我從他的眼中看到他驚喜與激動,也許除了她,我就是他唯一的親人了。

“還恨她嗎?”他問我,我搖了搖頭。

“還惦記她?”他問我,我愣了一下,他怎麼問得那麼直接?他不是怕我這次是過來將她搶走吧?

“她現在不但脾氣糟糕,還成了一個酒鬼,並且——”他嘴裏不停地數落她,但雙眼卻柔情似水,滿是寵溺,我從他微微揚起的嘴角感受到淡淡的幸福。

“我三宮六院,要多美的女人沒?在你眼裏,她是珍寶,在我眼裏,宮中浣衣房的宮女比她還有吸引力,我還會惦記她?”他笑,帶著安心,俊郎的臉更是眩目。

我與他晚上在屋簷上喝酒喝了整整一晚,我第一次見他醉,他醉醺醺地對我說他不是一個好將軍,沒有留在滄國,守護這每一寸疆土,他心有不安,他對不起滄軍的兄弟們,他沒有與他們守衛著滄國的大好河山。

他說他不是我的好弟弟,他搶了我的女人,三年多了未曾回去見我一麵,讓我孤獨一個人活著,讓我一個人力挽狂瀾,而沒有與我並肩作戰,這麼多年,他心中有愧。

他不停地往嘴裏灌酒,眼眶卻紅了。

“但我真的覺得很幸福,我真的很愛她,我不想再打了,我怕了,我害怕極了,別與瀚國打了,你知道我不會棄滄國不顧,你知道滄國有事,我一定會回去,但我不想——我隻想——”他的聲音慢慢弱了下去,他真的醉了。

我在天亮前離開,他還在沉睡。

他對我說她已經不恨我,但她也說,我與她這輩子即使不是敵人,也絕對不會再有一笑泯恩仇舉杯暢飲的一刻,因為是我殺了楚律,她親眼看見我將刀子刺進他的心窩,是她看到他的鮮血噴湧而出,怎麼堵都堵不住。

我邊走邊回頭,是不是已經不舍得離開?

唉!往事已成空,相見不如夢中,此情可待成追憶,隻是當時已惘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