符乾三年,春三月。
一場新雨落在菁安城。
夜雨將城內板磚路麵洗得格外幹淨,清晨初至,太陽未升,淡薄霧氣從城裏飄到城外,人們或推著車,或背著簍筐,或穿蓑衣挑著擔,陸續踏破清瘴,趕集的趕集,擺攤的擺攤,於是世道方才有了人味,天底下漸生熱鬧。
世上人千奇百怪,清晨的第一眼趕集便能瞧個七八。
有的是打扮稀奇古怪,有的是長相稀奇古怪,有些兩者皆有,有些兩者皆無但又有種說不出的古怪,比如那一身灰藍布衣的鬥笠少年,騎著瘦馬,牽著條無毛賴皮大老狗,腰間別著斑駁青銅葫蘆。
他甫一入城便被戍兵攔下。
戍兵檢查不出什麼,又讓他摘帽也看不出什麼,本可通過,可拿不出路引,差些被趕出去,不過少年露出胳膊,讓戍兵頭頭看了什麼後,便再無阻攔。
“別怕。”少年拍拍戍軍頭頭道:“這位老哥貴姓。”
“姓王,王高圖……大人有何要事?”
“你現居何位?”
王高圖望著少年消瘦身軀,微笑的清秀麵容,訥訥道:“正九品武職,戍城值守。”
“我向你打聽一人。”
“大人但說無妨,隻要是菁安城的,小的就算不知也能立馬查到。”
“菁安城是巨城,能馬上查到可不輕鬆啊。”
“貓有貓路,鼠有鼠道,大人還請放心。”
少年笑了笑,點點頭,將事情說了,沒想查都不用查,變得了準確答複,於是滿意入城,臨走前吩咐,就當今日沒見過他,王高圖豈敢不允。
待少年走後,旁邊戍兵詢問少年來曆,王高圖怒斥喝退。
眾人不敢再言。
“菁安城到底是巨城,繁華不假,可也不像傳聞中那麼亂,倒是有序得多……”邊走邊看,這城在太陽徹底升起時,處處是生機,真是一派蓬勃,漂亮得很。
就這時,一聲欸乃揪著他耳朵,讓他側目觀望。
附近一茶攤上,人滿為患,居中老先生須眉斑駁,搖扇飲茶道:“書接上文,卻說那紅衣將孛耳隻策馬擎旗槍,率烏雲十三衛在咱崇國西北挽埃地燒殺劫掠,無惡不作,肆意破我邊防,壞我築疆。可烏雲十三衛來去如鬼魅,我們空有戰力,卻無可奈何。”
“這一日,孛耳隻終於尋到契機,衝襲小嵌關。”
“雖說小嵌關地勢險要,有一夫當關萬夫莫開之說,可當時關內守將羅烈手下不過八人,真要麵對這孛耳隻能以一當千的烏雲十三衛,那真毫無還手之力。可諸位要知道,小嵌關不能丟啊。此關乃是西北七關之一,地方極小,可若丟失,西北這些嫖麻就能翻萬祟嶺直入我崇國都城琉霞京下。”
“這萬分危急關頭,羅烈將軍便說,依關死戰,死也要啃下他一塊肉。”
“然而當時關內攏算上羅烈將軍共九人,有一人不同意,執意要出關迎戰。這人是誰呢?此人姓楚,名當歸,不知諸位可知他是誰?”
說至此處,老先生頓了頓,人群寂靜,不知誰說了一句,老先生一拍大腿。
“沒錯,此人便是三大神射手之一的‘鬼馬射影’。此人十六歲因犯事充軍入伍,雖不知是何方人士,卻學得一身好本領。此人好騎白馬,但戰場上,向來隻見白馬不見人,見得白馬射斷魂。沒人能料到他弓箭會從何處射來,據說,此人弓箭不光會拐彎,角度還尤為刁鑽,簡直無孔不入。有一次,嫖麻大將卓卓木與之戰場相逢,此次有備而來,隻因上次無意中看到楚當歸白馬,便被射瞎隻眼,這次一來尋仇,二來破關。卓卓木命人做了個鬥陣,周圍士兵舉盾相圍,盾後有盾,鬆盾能移,提盾能擋。鬥陣盾分裏外兩層,外層不鬆,隻鬆裏層。裏層鬆時,外曾盾便有縫隙,機弩與長槍就從縫隙裏射出。裏麵士兵個個穿重甲,戴鐵麵,乃是赫赫有名的嫖麻板藜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