彼此的氣息攪在一起,溫熱而迷離,她連說話都不敢動作太大,聲音低低的,卻堅定無比:“我要嫁給他。而且,此生,非他不嫁。”
嘭,一道拳風飛快的從麵上劃過,夏小北本能的閉緊眼睛縮起來,可那拳並不是襲向她。半晌,她斜眼看著身旁,那隻拳頭砸在她臉頰右側的水泥牆壁上,指骨鮮血淋漓。
她抖得更加厲害,怯怯說:“雷……允澤……你別發瘋……”
他突然舉起她被扣住的手,壓過頭頂,那樣子就像要撲下來吻她!可是那吻並沒有落到她唇上,他隻是俯身到她頸窩裏,有溫熱濕潤的氣息吐在她頸子裏,起初她想要逃避,後來發現他根本就沒有想要吻她,隻是像個挫敗的孩子,頹喪的伏在母親肩頭一樣。
這是個很可笑的比喻,可夏小北覺得,此時的雷允澤,就像個孤獨的孩子。保持著這樣的姿勢,除了頸子裏癢癢的,其實並沒有多麼不舒服。
過了許久,他的聲音悶悶的傳來:“你就這麼愛他嗎?明知道他可能會……仍然非他不嫁。你知不知道,雷家是不可能接受離婚的……就連大姐那樣,姐夫都沒辦法和她離婚。如果以後……紹謙不在了,你就這麼孤獨的過一輩子嗎?”
沒想到,他竟是這樣為她想的。
夏小北怔怔的望著遠方,黑夜裏格外深暗沉寂。關於過去,關於未來,她真的不願再想,因為隻要稍微想起來,都會覺得那麼累,分外的疲倦。所以她隻爭朝夕,隻想抓住現在的紹謙。如果……以後他不在了,那麼自己,也會像行屍走肉吧?
見她不語,雷允澤抬起頭來,大聲問她:“夏小北,你聽見沒有!你不能嫁給他,你不能把自己的一輩子賠進去!”
夏小北被他突如其來的吼叫震得耳膜發顫,靜靜抬起眼睫,牽起了唇角:“可是,如果我不嫁給他,我會後悔一輩子的。”
他扣在她腕上的五指倏的收回,轉而襲上她的脖子,那暴怒的樣子簡直像要掐死她!隻有她能感覺到,他的手指不過輕輕撫在她頸子上罷了,拇指下溫熱的血脈跳動有力,仿佛在向他宣告:她是活著的,可她是永遠不屬於他的。
那雙黑漆漆的眼眸陡然冷了下來,促狹一笑:“就算你想,也未必嫁的了他。雷家的門,哪是那麼容易進的。”仿佛嫌不夠,他又賭誓般加了一句:“夏小北,你要和紹謙結婚,那簡直就是癡心妄想。”
他這狂妄不可一世的語氣徹底激怒了她!虧她先前還會覺得他像個孩子,孤單可憐。怎麼會有她這種傻瓜,去憐憫一頭狼?
她緊緊瞪著他,一掌摑上去:“怎麼會有你這麼惡劣的人?紹謙也是你弟弟,難道你就這麼希望他死?我敬重你是紹謙的哥哥,才對你百般忍讓,你不要欺人太甚。雷先生,我希望你弄清楚,我現在已不是你的下屬,我的身份是你弟弟的女朋友,未婚妻,請你放尊重一點!”
“啪!”的一聲,他臉上清晰浮現指印。他這輩子還沒有讓女人打過,唯一的兩次還都是拜這個女人所賜。他那目光真能殺死人,她卻昂起頭,不卑不亢,與他對視。
他忍著,指骨都攥得發白,卻漸漸綻開了笑:“夏小北,那你恐怕還少說了一重身份。你不僅是紹謙的未婚妻,還是他二哥的一夜口情人,甚至為他養了一個四歲的私生子!”
那一瞬間的羞恥漫來,幾乎要將她淹沒!她透不過氣來,看著他的眼光越來越憤恨,她以為早就不會痛了,對他,不過歸類為荒唐的過去,甚至會偶爾念及他的好。可是當他殘忍的把他們的過去揭出來,再一次拿來嘲笑她,鄙薄她,毫不留情的作踐她,她才乍然明白,絕望,不過是還不夠恨,因為有一種人,你連無視他都不可能。
她笑得苦澀,眼風含著刀刃一樣薄薄的銳利:“那你就去說好了。告訴所有人,我被你強口奸的事實,告訴他們,我有多賤……還為強口奸犯生孩子……現在我一個不清不白甚至還帶個拖油瓶的女人,又要厚顏無恥的嫁給你的弟弟了……嗬,這個笑話該有多精彩,你的那些朋友們,你們那個所謂圈子裏的人,一定都很感興趣……哈哈,哈……”
本以為幸福唾手可得,然而上天殘忍的要從她身邊奪走紹謙。當她終於下定決心一往直前的跟他走下去,上帝又拿她過去犯過的錯來懲罰她。也許這些原本不屬於她的東西,她本就不該擁有,上天隻是收回去了,又何來殘酷?不過是自己奢望罷了……
哀,莫大於心死。即使不用看,他也能猜得到她的眼淚。他太熟悉她哭泣的樣子了,仿佛在他麵前,她就隻是哭。他也隻在她和紹謙在一起時,才看過她無憂無慮的笑顏。
心隻是抽搐,難受,從最開始,她說“非他不嫁”起。那是一種他從未知曉嚐試過的難受,仿佛有誰用一把匕首在那裏攪著,肝腸寸斷,無以為繼。始知,不過是絕望而已。
她竟然絲毫不顧及自己的終生幸福,寧可冒著下半輩子孤身一人的風險,也要嫁給紹謙。更可笑的是,他結婚的時候她雲淡風輕,甚至親手幫他把求婚戒指送了出去,可是反過來,她要跟別人結婚了,他卻無法釋懷,明明知道不應該,卻還是奢望著能阻止。這麼多年來,他們朝夕相處,她就在他麵前,他從未想過要做什麼,已經形成了習慣,更沒想過會失去她。這麼多年來竟是她,讓他怎麼也無法釋懷,即使那個人是同父異母的親弟弟,也不想讓出來。
隻是她看著他的眼神,再沒有向往和崇敬,隻有深惡痛絕的恨,還有那涼薄的絕望。她那麼迫不及待的要忘記他們的過去,她把他們唯一的那一點點關係說成是強口奸。是的,強口奸,自始自終,她都是被迫的,她從沒有愛過他,甚至連生下孩子,也許隻是為了報複他。父子相隔重洋,見麵而不識,發生在他雷允澤身上,多麼諷刺的笑話!再見麵,她隻做什麼都不知道般,疏淡而有禮的叫他雷先生,雷先生……他們之間的所有,被她輕描淡寫的一句雷先生,抹得幹幹淨淨。
要說狠,他的那點狠話,怎麼及得上這個女人的半分?她眼裏的冰峰一點點凍傷他,令他也是徹底絕望了。隻知道不能讓她如願,她要得到的,他便要毀去,即使她會後悔一輩子,恨他一輩子,也好過被她這樣淡忘。
他扼在她脖子上的手猛的一撫,她整個人向邊上栽去,踉蹌了下才扶著牆壁站住。
他緊緊盯著她,黑眸裏已靜如止水,輕而淺的三個字:“夏小北,我恨你。”
心口猛然痛了一下。夏小北愣住,不可思議的瞪著他。他恨她……他居然說恨她?這個叫囂著侮辱她的男人,怎麼有資格說出這三個字?怎麼會輪到他?
她是瘋了,不知道哪裏突然來的巨大力量,揚手摑在他另一側臉上。
又是一個掌印。雷允澤猝不及防,竟生生的吃了她兩個巴掌。打完後,連她自己都訝異,沒想到他會一動不動的任自己打。
冷風呼啦啦地從兩人之間穿過,吹散了披在肩上的發絲,烏黑柔軟的頭發被倒吹回來貼在頸邊,卷上臉頰,甚至有幾絲撫在他的臉上。
她絲毫沒有愧疚,隻退開幾步與他拉開距離,冷冷的看著佇立在黑暗中的男人:“雷允澤,誰都有權利對我說這三個字,唯獨你不行。因為,你沒有資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