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恨你(3 / 3)

說完,她再不回頭,晚風撲麵而來,帶著寒涼,穿透她單薄的身軀,甚至要穿過心口那陳年的傷口。她以為那裏早就被填滿了,直到今日被他殘酷的挖出來,才發現那洞已深不見底,潛藏著她所有肮髒的醜惡的罪孽。

醫院的走廊上,白熾燈依然白得刺眼,她緩慢的挪著步子,方才在外麵雷允澤扣住她手腕的淩厲氣勢仿佛還曆曆在目。那雙漆黑得深不見底的眸子,狂妄篤定,印在腦海中揮之不去。

——夏小北,你要和紹謙結婚,那簡直就是癡心妄想。

是啊,隻要他把他們那些醜事一說出去,別說雷老爺子對她的印象了,就是那些親朋好友的眼光,也不能忽視,難道她就這樣帶著一身非議嫁給紹謙?

原來善惡終有報。自己種下的因,便要自食苦果。

腳步越發沉重,不知何時,已來到了五樓。她抬起臉,就看見走廊白得發亮的燈光下,紹謙一身白白的病號服。

他遠遠的向她伸出手來,像是一早就等在那迎接她。她趕忙摒幹淨眼裏的淚水,疾步走過去,抓住他的手:“怎麼出來了?”

他的手涼得厲害,她有點心疼的放在手心捂著,然他卻有種淡淡的欣喜洋溢在眉間,像是明知故問一樣:“你回來了……”

“嗯。”也不知道是在外麵站了多久,手會冰成這樣。

其實夏小北剛抬起頭時,葉紹謙並沒有看到她回來,隻是茫然而又焦急的望著走廊盡頭的天窗。其實,他也是緊張的吧。那樣故作輕鬆的叫她去“送送二哥”,其實心裏最拿不準的是他自己,所以在她離開後不久,也跟了出來,生怕她真的就這麼走了。

可是,她回來了,看到她的那一刻,心裏有塊大石終於落下,於是喜不自禁問出口:“你回來了……”仿佛是不敢相信。

夏小北被他逗笑了:“你還要問幾遍啊?我去送人,送走了當然就回來啦。”說完又兀自發著牢騷:“剛才一整晚還悶悶不樂,這回又偷笑個不停。真是怪人。”

葉紹謙哈哈笑,說:“不問了不問了。今晚是有點怪,我還是去睡覺吧。”

夏小北服侍他躺下,熄了燈,轉身拿了抱枕窩進沙發裏。葉紹謙在黑暗裏咦了一聲,她說:“我今晚不回去了,留在這陪你吧。”

暗夜裏有清冷的月光透過窗簾撒進少許,看不清她的臉,但輪廓和聲音是清晰的。葉紹謙按了按身邊的位置,說:“你睡那會著涼的,過來這睡吧。”

她有點不好意思,抱著抱枕把臉換了個方向背對他,沒有動彈。

過了一會,聽見背後悉索的碎響,她正想要怎麼說服他,忽然身子一輕,整個人已被他橫抱起來。她輕輕“啊”了一聲,被葉紹謙按住,說:“你小聲點,想叫護士們都來看笑話嗎?”

她趕緊噤了聲,任由他將她抱到床上。她忐忑不安的躺著,身側的位置陷了陷,他已從另一邊上來,側過身,胳膊習以為常的摟住她,在她額上一吻,輕聲說:“睡吧。”

她沒有說話,也不敢動,隻靜靜的凝視著他的臉,憑著那早已印刻在腦海中的容顏,在黑暗中一點一點描摹著他的眉,他的眼,鼻子,還有嘴巴,最後,那容顏一分分生動起來,化作他動人心魄的一笑。

真好,即使以後他真的不在了,她也能永遠的記住他了。

她又朝他懷裏靠了靠,他並沒有被驚醒,呼吸平穩,顯然已經睡熟。他病容清減,連手臂都已經瘦得硌人,她有些心酸,閉著眼睛,卻沒有睡著,在心中一遍遍描繪著他的笑顏,一直到天亮。

黑色的瑪莎拉蒂一直沒有熄火,從男人上車的那一刻起,車燈暖黃的光芒就一直照耀著前方那一小片圓心。微弱的燈光能照進的範圍實在太小,至少車裏的男人,從手指到心裏,都是冰冷的。他一顆一顆抽著煙,盡管早已預料到他們甜蜜如膠漆,但夜晚那樣漫長,每一分每一秒都在提醒著他,她沒有從病房出來,他們在一起過夜……幾乎要瘋掉。

早上葉紹謙起得很早,夏小北在床上伸懶腰的時候,他已經穿戴整齊,仍躺在床上,單手支額,眯著眼睛笑嘻嘻的看著她。

夏小北一睜開眼就是這麼一副養眼的畫麵,自然不願醒來,抹了抹口水還欲再睡,男性的氣息逡然逼近,在她耳畔低低喚她:“小北。”

“嗯?”她含含糊糊,本能的應了一下。

“你再不起來……我就親你了。”

她倏地坐起來,惺忪睡眼裏猶帶了一絲埋怨:“我昨晚那麼累,你就讓我多睡一會嘛。”

這話裏意思曖昧,葉紹謙自己倒先紅了紅臉,理了理她蓬亂的發,說:“我是不介意你多睡一會,就是待會小護士來檢查,看到你這樣……”他意有所指,又看了看手表,“啊,七點了。”

七點……七點!

在她印象裏,好象是有七點鍾檢查身體這麼一說!

她一下子清醒過來,揉了揉本就淩亂的頭發,慌忙穿衣起身,可是為時已晚,便聽見門外甜美的女聲悠悠傳來:“葉先生,今天也是先量體溫哦。”

鑒於美色的緣故,這一樓的小護士在與葉紹謙說話時,都會自動轉變萌音,夏小北初聽時,曾經雷掉了一身雞皮疙瘩,但她此刻已經沒有功夫去抖那些落下來的雞皮疙瘩,也不知哪來的餿主意,揚起被子就把自己蒙裏麵,身體在被子裏還蜷了蜷,縮成小小的一團。

葉紹謙頗為吃驚的看著她這一連串動作,那小護士所有注意力都集中在美色上麵,自然也沒注意。手裏邊甩著體溫計邊說:“麻煩你把手伸出來。”

他的手……方才被某人緊張之下一直緊緊抓著,他掙了一下,某人終於覺悟,鬆開了手,卻報複似的,在他腰上擰了一把。他噝了一聲,那小護士立刻問:“怎麼了?哪裏痛嗎?要不要我幫你看看?”那緊張的語氣連捂在被子裏的夏小北都聽見了,暗暗腹誹:就是哪裏痛也該請醫生來看吧。

葉紹謙接過溫度計夾在了腋下,那小護士又殷勤的取出血壓儀:“麻煩您把另一隻手也給我。”

葉紹謙訕訕笑著,緩慢,緩慢的從被子抽出另一隻手,那小護士一邊激動的撩開他袖子,一邊借綁血壓儀之名大行揩油之實,還嘖嘖稱讚著:“您這皮膚,比女孩子還要細啊。”

話音剛落,便見葉紹謙皺著眉毛又噝了一聲。

“咦?您哪裏不舒服嗎?戴醫生說您這個病可大可小的,要是哪裏疼您可千萬別瞞著,我幫你看看吧。”說著便要去掀他的被子。

葉紹謙慌忙拒絕,與她推推搡搡間,不知怎麼,壓到了夏小北,隻聽被子裏“哎呦”一聲,悶悶的,小護士像中了邪,定在那老半晌,才瞄了眼被子,豁的掀開——

夏小北被悶得氣息不暢,一下子從被子裏鑽了出來!衣衫不整,頭發淩亂,臉色酡紅,大口粗喘著,轉頭,狠狠瞪向葉紹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