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還是不見?(1)(1 / 3)

見,還是不見?(1)

薩雲蘿無聲的看著她,知她所想,略一思索,隨即認真的點了點頭。

沒想到自己身經百戰的父親竟然也被生擒,彭嶺梅扭過頭去,眼裏漸漸泛起水霧,而後轉身,慢慢的往回走。

薩雲蘿站在原地未動,扭頭看著彭嶺梅的背影,淡淡說道:“彭小姐不必如此,常言道,勝敗乃兵家常事。彭老將軍一生戎馬,戰功卓越,如果不是延皓金牌催促出戰,按照彭老將軍的戰略,孰勝孰敗實在難說。在下自認謀略用兵遠遠不及彭老將軍,隻是兵不厭詐,戰爭本就無情!”

彭嶺梅走了兩步停下來愣了一下,依舊一言不發繼續朝前走去。

“聽說大夏大王延皓曾宣彭小姐入宮,而彭小姐拚死相拒,可見小姐不是心慕榮華富貴之流。在下很好奇,不知像彭小姐這樣的巾幗英雄是否也有愚忠之心。若真是那樣,在下倒是真的覺得有些惋惜了!”薩雲蘿似感歎,又似無奈的搖搖頭,輕聲說道。

彭嶺梅稍稍轉了身子,抬頭看著薩雲蘿,迎上她的視線,複又垂下眼簾,依舊不吭聲。

薩雲蘿莞爾一笑,抬頭看著遠處,目光炯炯,聲音略顯高昂的說道:“在下常歎,亂世民生不易。特別是女子,在這樣禽獸橫行的時代,女子似乎天生隻能被人欺壓淩辱,匍匐塵埃。實不相瞞,在下起兵之衷心,既是想天下生靈能有尊嚴的活著,也是為了讓天下女子揚眉吐氣!”

彭嶺梅身體猛然一震,回轉身滿臉震驚看著薩雲蘿。這個時代,女子的地位自己比任何人都清楚,哪怕是自己,也是因著老父的威名才有幸能參與軍機,說到與男子平起平坐,也是根本不可能。

出生以來,除了老父,還從來沒有人說要為天下女子爭口氣,太多的女人,習慣了忍辱偷生,自己幼時做個巾幗英雄的夢想,也早已隨著殘酷的現實而逐漸遠去……

而這個有著出色相貌的年輕公子,不單單為了權勢和地位,竟揚言要替天下女子爭氣!這,讓自己如何相信?!

但是,就算他是信口開河,能想到這些,且理直氣壯說出口來,卻也讓自己感到震驚。試問當今天下,哪怕是最開明最賢能的君王,又有幾人有一絲如此的想法?要讓天下女子揚眉吐氣,他們聽了,恐怕隻會仰天長笑而己。

看出彭嶺梅眼中的疑惑,薩雲蘿低頭淡淡一笑,一雙明媚的桃花眼直直看著她,緩緩伸手探向頭上的玉冠,輕輕一撥,瞬間青絲如水,如綢緞般散落肩背……

“你……你是……”彭嶺梅瞪大了本就圓圓的眼睛,看著薩雲蘿驚的說不出話來,剛剛一個玉樹臨風的英俊公子,轉眼成了傾國傾城的美人!

原來……原來那個利用計謀連連攻城奪地,早已聞名諸國的年輕才俊雲公子,竟然是一位千嬌百媚、風情萬種的絕色女子!

“如彭小姐所見,我也是女子!”薩雲蘿看著彭嶺梅的反應,不由又是一笑,緩緩轉身迎風而立,輕聲問道:“彭小姐既然曾差點入宮,應當知道延皓有一禦妹?”

那位以傾城美貌著稱的雲蘿公主自己自然知道,彭嶺梅點點頭,心裏有絲了然,有絲懷疑,卻不敢確定,隻是開口問道:“你說的是雲蘿公主?”

“對!”薩雲蘿回身看著彭嶺梅,嫵媚一笑,一言不發的看著她。旁邊紅玉幾步走過來,伸手幫薩雲蘿把長發挽好,又退到一邊。

“難道,難道你……你是……”彭嶺梅再次大驚,看著眼前英姿颯爽的男裝女子,隻覺不可思議,搖頭說道:“不可能!天下人皆知雲蘿公主現為大楚王後,你怎麼又是……”

“彭小姐,天下沒有不可能的事,就如你我身為女子,卻依舊可以與天下的男子一樣一馬當先,殺身成仁,同樣能做到帶領大軍浴血沙場,凱旋而歸。有了你我之例,天下哪裏還有什麼不可能?彭小姐說是不是?”

彭嶺梅滿眼震驚,呆呆的看著眼前的女子,半響,默默的點了點頭,其他不說,單單麵前的女子就已證明一切,天下又有什麼不可能的事?

薩雲蘿掃了她一眼,又看著遠處雲霧彌漫的山穀,臉上滿是堅毅和沉靜,緩緩說道:“在深宮活了十幾年,委曲求全,苟且偷生,一直到被禽獸延皓逼上死路,才終於明白,人活一世,大戲一場,何不奮起,唱個滿堂紅?雲蘿不自量力,起兵之初所說誓言便是要推翻延皓,還天下人浩浩青天!”

彭嶺梅之後再沒有吭聲。隻是,看過來的眼神有了明顯的變化。心中也掀起了巨大的波瀾。從來沒有想過,那率領南鄭遺民誓要複國,所過之處,百姓愛戴,夾道相迎的雲公子不僅是個妙齡女子,還是位生長深宮的公主!

一個本是在暖房了被培育出的柔弱公主,居然有著這樣的氣魄和謀略!兒時的夢想在驟然間被激醒,惺惺相惜之感從心底油然頓生,誰說女子不如男?誰說女子天生命賤?看看眼前的女子,便知天下的男人皆是瞎了眼的禽獸!

薩雲蘿一口氣說完那番話,便沒有再開口。話已至此,是否能留下她隻能隨她本人,強人所難之事,自己絕不會去做,何況留下來麵對的也是血雨腥風之路,自己怎能去勉強一個老人和一個妙齡女子?

太陽慢慢在山腰隱去,隻留下一點帶著金色的邊芒,雲海連綿處,峰巒隱隱,令薩雲蘿不由自主想起了峰巒如聚,波濤如怒,山河表裏潼關路的詩句,微微一聲歎息,幽幽念道:“傷心秦漢經行處,宮闕萬間都做了土。興,百姓苦;亡,百姓苦。惟願萬骨枯朽,能換來山河錦繡,太平歲月罷!”

說完,薩雲蘿低頭淡淡一笑,徑自轉身,向山下走去。

彭嶺梅再次驚訝的看著她的背影,站在原地沉思半晌。上了馬,卻聽得薩雲蘿淡淡對紅玉吩咐道:“等會兒送彭小姐去見彭老將軍,驚天巨變,親人肯定十分擔心。”

不等紅玉應答,薩雲蘿接著似是自言自語,又似是說給彭嶺梅聽,話語中似有哀傷,又似含著無盡的慨歎,目光看著遠方,低聲說道:“如果不願留下,等老將軍的腿好了,就走吧!畢竟征戰殺伐不是多麼誘人的事。”

彭嶺梅聞言又是一愣,抬眼時,薩雲蘿已經催馬轉過了那塊巨大的山石,隻見馬尾輕輕一甩,繞過巨石,便不見了人影。

兩朝老將彭宇霆被虜投敵!

這個消息在齊州引起的巨大震動,甚至大過了安丘的失陷,大夏朝野上下都有了大勢已去之感。

延皓驚怒交加,正在禦書房大發雷霆,一隻玉杯被狠狠摔在地上,頓時碎成一片片。

殿內一片死寂,宮女和內監個個戰戰兢兢,最近戰事頗多,大王的脾氣愈發的難測,最常喊的一句話,居然是:“拉出去砍了!”

由此可知,一旦逆了龍麟,死的必定很慘,宮內從大臣到嬪妃,從禦膳房到敬事房,無人不提心吊膽,小心謹慎,生怕一個不小心,就惹火燒身,屍骨無存。

延皓瞪著血紅的眼睛,看著麵前的快報,握成拳的手,能清楚的看到關節處發白的骨骼,直看得周圍的宮女內監心裏顫抖成一片,座下幾個大臣更是額頭冷汗直冒,沒嚇得尿褲子已是謝天謝地。媽呀,大王近來陰晴不定,現在又在盛怒之下,長眼的可千萬別去惹他,連帶著大家跟著受罪!

就在這時,內廷總管白言俯身走了進來,頭也不敢抬的小心稟報道:“稟大王,靈州行宮總管求見,說有要事要麵見大王。”

延皓陰沉的抬頭看了白言一眼,又看了看跪在地上的幾個大臣,隨即不耐煩的揮揮手,把幾個大臣皆趕了出去。

眾人相視一眼,趕忙又行禮,而後無聲退下,待走到廊下,方個個長籲一口氣,紛紛抬手拭汗,慶幸又躲過了一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