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顧宅,汾喬下車,抬眼看去。
雪又開始下了,籠罩著整座城市,紛紛揚揚從空落下來,整座莊嚴華美的老宅也被積雪覆蓋。
雪花落在汾喬的頭發、眉梢,還有些許落在她的睫毛上。嗬了一口氣,那雪花就化了,眨眨眼,就從她的睫毛末梢滴落。
汾喬飛快地用手擦拭幹淨。
她下車太快,婁清隻能從另一端跑著過來給她撐傘。
上午離開老宅時的好心情已經消失殆盡,此刻汾喬頭疼欲裂,昏昏沉沉,腳步虛浮,實在不想勉強自己去應付那些人情交際,隻想躺下休息。
好在看樣子宴會已經結束了,遠遠看見沈管家立在正門口送返家的賓客,不想與他們對上,汾喬特地從側門繞行。
顧衍這時候應該還在正廳,側門離正廳還,汾喬打不起精神,沒有食欲,不想吃午飯,幹脆回頭與婁清了一聲,直接回了自己的錦榮閣。
汾喬躺在床上,閉著眼睛,總覺得自己渾身發冷,明明被子已經夠厚,屋內也開了暖氣,頭上發著汗,偏偏冷極了。
翻來覆去,渾身越來越沉。
“喬喬!”
汾喬模糊聽到顧衍喚自己,勉強睜開眼睛才發現窗外已經黑了。
床頭顧衍眉頭輕皺著,手裏端著水,“吃藥了,喬喬。”
汾喬偏了偏頭,閉眼,不想吃。
顧衍把水放在一邊桌子上,低歎了一聲,“不肯吃飯,藥也不肯喝,喬喬,你這是在發誰的脾氣?”
這下汾喬回頭了,她睜大眼,無聲言語,你明知道不是的。
汾喬不高興時候隻喜歡與自己為難。
“燒的度數不高,吃了藥就不用打針了。”
顧衍的話如同帶著魔力,循循善誘,“喬喬,聽話。”
這聲音就像清泉,潺潺流進人的心間,帶來清涼的觸感,讓人的頭腦清醒幾分。
見汾喬不話,顧衍又扶著她坐起身來,喂她喝藥。
汾喬打起精神往下咽,卻又聽顧衍問她,“喬喬,今出去玩不開心嗎?”
汾喬抬頭,一眼便撞進顧衍幽深的眼眸之中。
不用問,汾喬也能猜到,顧衍一定已經知道了今下午發生的事情。
她低頭,開口,聲音有些悶啞,:“我和媽媽見了麵,她回國了……”
顧衍已經聽過婁清的彙報,因此並不意外。
和汾喬朝夕相處,他完全能清楚汾喬對於高菱複雜的情感,他更想知道的是,高菱究竟和汾喬了些什麼。
按照他的推測,高菱雖然現實,卻並不笨,就算為了汾喬,也不一定會把那件事情告訴她,可凡事總有萬一。
顧衍的預感沒有錯,果然下一秒,他就見汾喬舉起頸上的水晶項鏈,凝視著他的眼睛,問道:“媽媽這根項鏈是警方發現的,對嗎?”
她想來想去還是直接問出口了。她不願相信高菱在謊,可她更不願承認是顧衍騙了她。
汾喬的麵頰泛著紅潮,眉頭輕蹙著,因為生了病,看上去更添了幾分柔弱,眼神卻是清醒倔強的。
放在平日,顧衍若想不讓誰知道一件事情,伸手便能封鎖他消息的來源渠道,輕而易舉將人一輩子瞞在鼓中。
可如今這個人是汾喬。顧衍能輕而易舉瞞她,卻不願意這樣做。
他把手中的碗輕輕放下,沉默片刻,啟口,“是,這是警方發現的。”
“那你真的是爸爸的朋友嗎?”汾喬的眼中泛著水霧,那眼神近乎全是脆弱的祈求。祈求顧衍沒有騙她,這一切隻是誤會。
“生意夥伴。”顧衍的話又一次打破了汾喬的幻想。
汾喬的爸爸確實有幾分能力,性格頗也與顧衍相投,假若再有些時日,或許他們真的會成為朋友也不一定。
可是世上的事情就是沒有如果,他在那個山坳裏長眠,也把未來所有的可能埋葬了。
聽到這裏,被子下汾喬的手已經抑製不住微微顫抖。顧衍不會隱瞞,她知道,卻不敢再往下追問,直覺告訴她,再問下去,那將是一個她承擔不起的答案。
顧衍不是一個善良的人,卻為什麼會幫了她,又帶她回帝都?
顧衍不是爸爸的朋友,辦案的警察為什麼卻把爸爸遺物交給他?
高菱明明恨顧衍恨得要命,為什麼在她出項鏈是顧衍給的之後,卻順著他的話往下,幫他隱瞞?
汾喬攥緊了被子,沉默著,卻是顧衍先開口話了。
“你想知道的,我都會告訴你,喬喬。”
他的聲音無比溫和,眼睛仿佛是能包容一切的湖水。他幫汾喬把鬢角掉下的碎發拂到耳後,而後撫了撫她的發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