汾喬睡的並不自在,她的額頭上發著汗,雙頰緋紅,柳眉緊蹙著,濃密的睫毛不安分地顫抖著,投下片陰影。
每次發燒,汾喬都是真實的難受。渾身忽冷忽熱,一會兒沉浮在夾著碎冰的寒冷刺骨的海水間,一會兒又像被架在最旺的柴火正當心烤。這些生理上的不適倒也算罷,最怕的便是那些新愁舊惱化作噩夢齊齊湧上心頭,昏睡中也不得安寧。
她這邊難受著,忽的感覺腦袋漲起的疼痛鬆泛了些,這按摩倒像是顧衍的指法。
反正這是在夢裏,汾喬安心閉著眼睛享受,覺著自己總算做了一個好些的夢。
指尖的觸感清涼,揉壓的力道適中。也許以後她再也沒機會享受這些了。想到這裏,汾喬的眉頭又深深皺起來。
顧衍停了手,是今的力道不對?汾喬疼得皺眉了?
夢中的汾喬緊抿著唇,眉頭皺的越發緊。
他低聲長長歎了一口氣,再下手,終究是減輕了力道。
汾喬手背上淺淺的一道傷口已經被清洗幹淨,貼上了透明繃帶。
……
汾喬不到明就醒了。
床邊的櫃頭杯子裏水還有餘溫,應該是傭人新換的。
她摸了摸自己的額頭,應該已經退燒了。夜裏出了一身汗,睡衣貼在身上,很不舒服,她換著衣服,突然想起了昨晚上發生的事情,扣扣子的動作便慢了下了。
這種心情惆悵又空洞,叫人壓抑。
窗外的雪又下了大半夜,白皚皚的積雪已經快有半截腿厚了,有傭人在庭院打掃。沒有打開窗戶,汾喬便能感受到一陣寒意沿著窗欞的縫隙鑽進來,她打了一個寒顫,扣好了最後一粒扣子。
視線往傭人身後的花壇看去,昨回來時候時間有些晚,頭疼欲裂,她隻想趕緊回來躺下,便沒有注意到那個角落。
花壇的那個角落堆著個半人高的雪人。雪下了一整夜,輪廓看起來已經不大精致,可仍然憨態可掬。
雪球堆在大雪球上,脖子的地方還帶著一塊汾喬的紅圍巾,兩顆黑石子是雪人的眼睛,凍蔫的胡蘿卜是鼻子,還有一片枯黃的樹葉是嘴巴。胖乎乎的身子上還插了一把掃帚當身子。
她想起來,想堆雪人,這是昨上午時她親口對顧衍的。
滇城是春城,從不下大雪,有時下幾的雪,積雪也不一定能堆起個巴掌大的雪人,堆好便要藏在冰箱裏,不然沒幾分鍾就化了。
身後有傭人進房灑掃,汾喬回頭,是個與她年齡與她相近,比她大些、麵容清秀的姑娘,她埋著頭在清理房間。
這個人常負責錦榮閣的灑掃,汾喬對她有些印象。
汾喬搭在窗台的指尖微微顫了顫,她試探著開口,“你知道外麵的雪人是什麼時候堆的嗎?”
女傭顯然沒料到汾喬會和她話,她詫異抬頭,倉促順著汾喬的視線往外看去,見那雪人,恭敬答道:“那是昨下午用餐前先生回來堆的,那時候雪下的大。”
那時候汾喬還沒有回來,顧衍定是費心抽了空回來堆的。也許他本來想著汾喬一回家就能看見。
汾喬立在窗前,靜靜凝視,許久沒有話。
女傭偏頭悄悄看了一眼汾喬的臉,窗外的大片的白雪更襯得她的臉白皙,那種白皙是大病後的素白,連唇瓣也沒有多少血色。長發黑壓壓披在她的肩頭,腰身纖細極了,仿佛下一秒就能輕而易舉被折斷。
同為女人,連她看了都忍不住感到幾分心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