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色如水，靜影沉璧，河中月亮的影子隨波蕩漾，點點碎金搖曳著散開，合攏。岸邊的人漸漸散了，河燈也不知流向了何方。
饒是再熱鬧的盛宴，也總有散的一天。元宵燈會馬上就到了尾聲，護城河邊的男男女女也越來越少，最後隻剩相擁的一對男女。
良久，舒林才輕輕鬆開抱著媚娘的手，顫抖著要掀開她的麵具。
他多麼思念那個嫻靜優雅，素淡如菊的女子，多麼想再撫摸一次她的臉頰。
子不語怪力亂神，他一向也是敬鬼神而遠之的，而這一刻，他卻無比的希望那些精怪傳說俱是真的。
願望太過迫切，以至於讓他忽視了，為何懷中的女子身軀溫熱，半點不像已經香消玉殞的幽魂。
媚娘忙躲開他，無意間掙脫了他的懷抱，使得舒林一把抓空不說，懷中還失去了那溫香軟玉。
“媚娘！”他徒然向前半步，愣在原地，“讓我看看你的臉可好？”
媚娘瑩潤的下巴上猶帶著淚痕，卻緩慢且堅定的搖搖頭。
“為何？”舒林訥訥的開口，“為何不……，媚娘，你再叫我一聲林郎可好？”
月光輕輕的灑在她身上，那纖細嬌柔卻腰板挺直的體態，卻讓舒林忽然想起一個人。
同樣是清冷的月下，女子的身姿挺拔，像修竹一樣亭亭玉立，仿佛多大的風寒都不能讓她瑟縮一下。
不一樣的，這種傲氣，這不是媚娘身上的感覺……。
舒林猛地清醒過來，“你，你不是媚娘！”
那聲音似嘶吼，又似哀嚎，他猛地上前一步，掀掉了女子的麵具。
精致的兔子麵具應聲而落，啪嗒一聲摔在地上，露出一張略顯冷意的女子麵容。
一對睡鳳眼似睜非睜，帶著一絲驚恐看著舒林，這女子不是楊淼淼還能是誰？
舒林衝動打落楊淼淼的麵具後，頗有些不知所措，心裏的失落哀傷排山倒海般湧來，直逼的他喘不過氣來。
“你……，你不是媚娘。”而後，他就像被抽幹了力氣似的，頹然的轉過身，顫抖著握緊拳頭。
“舒公子……。”楊淼淼終於開口了，清冷的聲線中帶著脆弱的顫音，“我不是，不是有意的……。”
她隻是情難自禁，被舒林握緊手的一瞬間，仿佛觸電一般顫抖。那雙手溫熱修長，她早就看出來這是雙很美的手，沒想到被握起來這麼舒服。
之後她就像著了魔一樣，陰差陽錯的隨著舒林演起了戲，假裝自己是他的妻媚娘。
原來平日裏對人禮貌疏離的舒公子，對自己的妻這麼溫柔。她有些沉溺在這種溫柔裏，不願開口打破這份幻想。
但假的終究是假的，麵具一落，她就像沒穿衣服一樣暴露在舒林眼前，心中填滿羞恥和哀傷。
“你為何假裝媚娘？”舒林隻覺一腔狂喜化為巨大的失望，那無處安放的情緒又轉為極致的憤怒，饒是平時溫文爾雅如他，也不由繃緊了麵容，厲聲嗬斥起來。
為何心像被針紮了一樣，密密麻麻的痛呢？楊淼淼悄悄撫上心口，坦然的接受了這個事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