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生說得對。”徐予安剛要說話,路遙便先開了口,站起身,朝著周先生深深作了一揖:“如此烈日炎炎,先生不辭辛苦,兢兢業業,盡力竭力的教導我們,無私的為我們奉獻著您的畢生所學,我卻僅因著那麼一點點困頓,僅因著那麼一點點的疲憊,便失禮於先生……”
話音一頓,路遙似乎是覺得自已大錯特錯,十分無顏麵對十會愧疚十分懊悔一般,頭垂得更低了:“意誌力如此的薄弱,實在是有愧於先生的教導,學生慚愧,學生汗顏。”
周先生早在路遙那一句一句由心而發的感慨,由心而發的對他的敬佩當中,腰杆一點一點的挺得筆直,如今聽著她這番自省,這番自責,這番懊悔,剛剛那種十分強烈的非得要給她一點顏色瞧瞧,讓她銘心刻骨,再也不敢在他課堂上造次的心思忽然就談了些。
那廂路遙又是深深一揖作下,再一開口,竟是已經自省到開始為自已請罰了:“還請先生不要顧念於學生身為女子,不要顧念於學生昨日微不足道的小小行為。”
“望先生重重的罰,狠狠的罰,學生必將銘記於心,以日日,時時,刻刻,警醒自已。”
路遙一臉嚴肅,一副不管周先生如何處罰自已,她都將如數接受,並且毫無怨言的樣子。
坐上的其他學子們聽得一臉懵。
路子豪那嘴巴張得,都已經能夠塞得下兩個鴨蛋了。
金宸一臉嚴肅的看著自已的雙手,又看了一眼跟個傻子似的路子豪,默默的伸出手去,默默的抽掉了路子豪手裏的書本,然後默默的,幫他把那倆大拇指板著豎了起來。
最後,又默默的自已重新豎起了大拇指。
最後,周先生被路遙這一翻對自我所犯下的錯誤的深刻的剖析,以及知錯之後及時認錯,甚至是自動請罰的這種行為深深感動了。
認為知錯能改並且能體會到先生的用心良苦,意識到先生的不易的學生,必定是個可造之材,況且其過細細算下來,也不是甚大錯過,功過相抵,到最後竟然隻是意思意思的拿著戒尺在她手心打了一下,連個千字文什麼的都沒罰抄就把這事給掀過去了。
路子豪想起周先生拿著戒尺狠狠的揚起,撣灰似的落下的樣子,就覺得今天的周先生仿佛是個假周先生,不然就是他以前遇著的周先生是個假周先生。
不然為什麼他每次挨一下戒尺,響得跟有人在學堂上放炮仗似的,疼得他心尖都發顫了,而路遙挨一下,連臉色都沒變一下,手心該是什麼顏色依舊是個什麼顏色呢?
路子豪越想越想不明白,唱了老一會空城計了的肚子,麵對著滿桌的飯菜也愣是吃不下,索性放下筷子,誠心誠意的向路遙提問。
“這你就不懂了吧。”路遙剛給徐予安夾了一筷子素三鮮,聞言,一臉高深莫測的看著路子豪:“這叫聰明人的智慧。”
金宸一聽路遙這話就想笑,偏生那問話的人還聽得挺認真的,隻好硬是咬著牙忍著。
“其實這種事情,講究的也是一個天時地利,起承轉合。”見路子豪一臉認真的樣子,路遙來了興致,竟然連筷子都放下了,一副要與路子豪認真說道說道的樣子。
“我今天睡著被抓包的時候,你徐六叔正好在,是以在周先生怒發衝冠要罰我的時候,你徐六叔腦子聰明轉得快,及時想到了對策護我,而你徐六叔今日入學之時,考試又正好門門得冠,已經先入為主的給了周先生一個十分不錯的印象,這便是天時地利。”
徐六叔……
徐予安原本正拿著筷子挑著碗裏的黑木耳絲,細細長長的,一看著就不是好吃的樣子,正想著要怎麼偷偷的夾出去不被路遙發現呢,便聽得她這麼稱自已,那往外挪的筷子又回到了碗中。
心裏小小的不快也被撫平了,夾了幾根黑木耳絲往嘴裏一放,竟然一點都沒有以前那股怪味了,還很神奇的挺好吃的。
“何謂起承轉合呢?”路子豪很認真的點頭,又很認真的發出疑問,整個身子甚至是還往路遙跟前湊了湊。
“就是那個……”原本純粹隻是難得見到路子豪這副傻呼呼的樣子,想要逗逗他所以瞎編亂造的路遙,突然之間不知道該怎麼繼續接著往下編了,心虛得那落在桌上的手,手指不停的點著桌麵。
“天時地利。”徐予安輕聲提醒。
“對!”正愁著不知道該怎麼接著往下編的路遙被徐予安這四個字提醒到了,猛一點頭,又恢複了剛剛那副‘道貌岸然’的樣子,手一拍桌,心也不虛了,勢也不弱了:“就是因為有了先前的天時地利,你徐六叔……”
“這家紅燒肉做得還不錯,你喜歡的偏甜口的,嚐嚐。”徐予安正好嚐到一塊紅燒肉,覺得味道還不錯,就順勢夾了一塊給路遙,剛要給她放碗裏呢,哪料想正講得興起的路遙直接轉頭就著他的筷子一口給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