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就可以設想一個可能性——陳黎野沒有觸犯守夜人的獵殺規則,但是別人觸犯了。
所以比起他來,守夜人優先選擇了其他觸犯者。
守夜人仿佛跟他心有靈犀,下一瞬就幫他印證了他的猜想——不知何處突然響起了一聲淒厲的慘叫,打碎了寂靜的夜。
這聲音哭喊著慘叫著,十分刺耳。
“滾啊!!”不知誰哭喊著,“別來抓我!!我不想死!!抓我幹什麼啊!!!”
陳黎野貼到牆邊,悄悄探頭看了一眼聲音的方向,發現這聲音是來自紅衣女人的屋子裏。
女人的屋子離他們還算近,離了大約二十多米左右,還算能看清。
任舒縮在陳黎野身後。她不敢探頭去看,但聽見有人慘叫,就知道守夜人肯定不在附近,也敢開口話了。於是她就躲在陳黎野背後,心翼翼地問他:“陳哥……你看到什麼了?他進屋子裏了?”
紅衣女人的房門緊閉著。究竟是在屋子裏,還是在屋子後麵,不得而知——除非陳黎野有膽子跑過去一探究竟。
“不知道在那附近還是哪兒。”陳黎野,“還是心為上吧。”
那慘叫聲越發歇斯底裏了起來,甚至話尾都破了音,但就在某一瞬間,忽然突兀地消失了。消失的毫無征兆,就好像突然被掐掉了信號的收音機,或者,像突然被擰斷了脖子。
夜晚又陷入了寂靜。
但這次的寂靜沒維持多久,紅衣女人的房門忽然自己哢嗒一聲打開了,數隻烏鴉從裏頭飛了出來,撲騰著翅膀叫喚,聽上去像在叫著不幸。
陳黎野聽見了細微的腳步聲——有人從房子裏出來了。
他以為走出來的會是剛剛看到的守夜人,但沒想到,走出來的竟然是一個參與者。
這個參與者臉色蒼白,表情扭曲,雙眼凸起,嘴角沁著鮮血,似乎已經死了。他胸口上插著一根鐵做的樹杈模樣的東西,尖端從胸口前冒了出來,上頭還滴滴答答地滴落著血珠。看這樣子,他應該是被這個玩意貫穿了。此刻鮮血正源源不斷地從他的傷口處流了出來,染紅了上衣。
陳黎野以為他死了,但又眯了眯眼仔細看了看,發現這位參與者還在顫抖,渾身不停地痙攣,眼神也在不安地亂動——這人還沒死!?
發現這點之後,陳黎野感覺世界觀的下限再一次成功跌破了。
他抿了抿嘴,下意識地往暗處縮了縮。
這肯定是守夜人幹的,躲一躲總沒錯。
烏鴉還在叫。
那人似乎已經明白要發生什麼了,看向了烏鴉,堂堂一個大男人,竟然害怕得哭了出來,渾身顫得更厲害,求饒道:“不要……我不想……”
他似乎是想“我不想死”,但話到一半,突然有一根巨大的黑色樹枝如槍劍般襲了過來,一眨眼間就刺穿了這人的整個腦袋。
一瞬間,參與者的臉就被刺成了花,未幹的淚和血混在了一起,滴滴答答的順著臉頰滴落了下來,落在雪上開了紅花。
這一幕似乎深得烏鴉的心,它們的叫聲歡快了起來。
刺穿參與者的樹枝似乎有生命,它慢慢卷起枝頭,將參與者整個人卷到了空中,然後慢悠悠地將死人帶著離去。
陳黎野又聽到了嘎吱嘎吱的聲音,應該是鐵樹枝動起來時發出的響聲。
他看著黑色的樹枝帶走了參與者。帶走他的樹枝和插在他胸口上的東西似乎是一樣的,都是鐵做的樹枝,或者——都是組成鐵樹的一部分。
烏鴉的叫聲歡快極了。
鐵樹已經帶走了今晚第一位死人,它們似乎是在慶祝。
陳黎野收回目光,往暗處縮了縮,看到又有人從紅衣女人的房子裏走了出來。
這次是守夜人。
陳黎野剛剛沒敢看,這次看清了他的樣子。
守夜人站在血紅的夜色裏,在紅衣女人那酷似凶宅的房屋前,像嚴守邊疆的將軍。
陳黎野也不知道自己為什麼會想到這個比喻。
不過他剛剛沒敢仔細看守夜人,這次他躲在暗處,就看清了守夜人的樣子。守夜人皮膚蒼白,像個死人,長得一雙劍眉星目,十分英氣,但在血月的照耀和他自身就帶著的氣場之下,英氣全變成了殺氣。
尤其是他那雙眼。
守夜人雙眼漆黑,黑的像夜,裏頭安靜的盛著兩潭死水,死水之中沉澱著平靜的殺氣。
越是這樣才越恐怖。
之所以平靜,是因為早已習慣,習慣到了麻木,也就自然而然地會平靜。
這位守夜人,應該已經殺人如麻。
陳黎野不敢多看,生怕他再突然轉過頭來看自己,悄悄把腦袋縮了回去。
然而,他聽見了腳步聲。
腳步聲越來越近——守夜人向他走過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