幾隻烏鴉撲騰著翅膀飛向了空中。
陳黎野站在一條荒涼的山間路上,兩邊是大片的枯樹。
他抬頭看了看。空中色陰沉,腳下的路一直通向遠方。路上滿是荊棘和斷樹,還到處散落著或大或的石頭,有的石頭甚至大到直接橫斷了道路——總之,這條路崎嶇非常,障礙奇多,一看就非常不好走。
陳黎野打開手機看了一眼時間。現在是早上八點二十——他還是頭一次在這麼早的時間裏進入地獄。
就在此時,陳黎野身後驀然傳來石頭被不經意間踢得滾了過來的骨碌碌聲。他轉過了頭,看到謝未弦正雙手插著褲兜走了過來。
“差不多十一。”謝未弦,“又被延長了三。”
陳黎野知道謝未弦是在自己留在人間的時限,便轉過了身,:“是啊,也不知道為什麼。你知道點什麼嗎?”
“完全不知道。”謝未弦聳了聳肩,一邊走過來一邊,“在地獄的規則裏,要麼是罪惡償還完了出地獄,要麼是直接死在地獄裏,還沒聽過誰會被延長留在人間的時限,之前被延長成了一周就已經很匪夷所思了。”
他的態度已經轉變不少了。之前陳黎野在剛出石壓地獄發現自己停留人間的時限被延長時也問過他,得到的答案隻有短短三個字:“不知道”。
雖然現在謝未弦還是表示自己不知道,但這句子可是比之前長了好幾倍。
句子長一點還是能令人舒服些的。
他們並不知道延長時限的理由,也不知道這是好是壞,但能知道的是,傻站在這裏煩惱這種問題是絕對沒用的。
他們必須向前走。
陳黎野前後看了看,在他們後麵不遠處,路被一塊通的巨石擋住了,一看就是此路不通。
這條山路一共就兩個方向,此路不通,那就隻剩下一個可能了。
沒辦法,他們隻好轉頭向前走。
陳黎野轉頭看向這條崎嶇不平障礙又奇多的山路,歎了口氣,硬著頭皮上了路。
謝未弦目送他的背影往地獄深處走去。他在原地又站了一會兒後,才跟了上去。
這條山路上的障礙多到令人發指。有倒下的巨大枯樹和橫斷道路的大石頭,路上也都坑坑窪窪地崎嶇不平,在翻越樹木和石頭時如果一個不注意,可能就會跌個倒栽蔥。
陳黎野一會兒跨過斷樹一會兒爬過石頭,袖子偶爾還被刮到,跟去西取經似的走的十分艱難。
陳黎野前世今生都有個毛病,那就是——在需要用體力的地方就跟個廢物蛋一樣。
謝未弦跟在他後麵,麵無表情地跟著他走,陳黎野的表現實在是令人驚喜,越是走下去,謝未弦的表情就越是垮。
當陳黎野不知第幾次掛在石頭上無從下腳爬不上去,就在那兒扒著石頭可憐兮兮地掛著的時候,謝未弦終於看不下去了。他歎了一聲走了過去,雙手穿過陳黎野腋下,把他從石頭上摘了下來後,放到了身後,:“跟著我。”
陳黎野:“……喔,好。”
謝未弦完就轉過了頭,這次他為陳黎野打了頭陣,用守夜人驚人的力量在前麵推開了斷樹和石頭為他開路,時不時地還要回頭提醒他心被那些斷樹枯木的枝頭刮到。
謝未弦走的表情不佳心情不好,看起來心事重重的。走著走著,他就忍不住抱怨了一聲:“你這樣以後怎麼辦?”
陳黎野:“……嗯?什麼怎麼辦?”
“你以後。”謝未弦停住了身子,轉過頭,“我要是在哪個地獄裏死了,你怎麼辦?”
“……”
陳黎野愣了好半。
或許是因為這是謝未弦第一次問他這種問題,也或許是謝未弦的表情太過不對。
他滿臉疲憊。
謝未弦一直以來都習慣於站在他麵前為他擋下所有風雨。地獄裏沒辦法打開的門他來破,地獄裏逼近陳黎野的鬼怪他來殺,威脅到陳黎野的守夜人他來戰。為了陳黎野,他甚至能夠從七樓一口氣奔到地下,讓鐵樹在冰山之中破土而出。
他似乎無所不能,也無堅不摧。他一直都是陳黎野堅固的城池,也是他永不會塌下來的。
前一他也都還在照顧病了的陳黎野,給他一種塌下來都有人扛的安全感,陳黎野早上出門前,謝未弦也還是那副樣子。
可現在,他卻又突然掛上了這樣一副滿麵疲憊的擔憂神色。
這變化太快也太狠,陳黎野一時不知道該怎麼回答。
愣了半之後,他才:“你為什麼……會這麼想?”
“因為我是違了規的守夜人。我會和別的守夜人打起來,也隨時有可能會被地獄發現帶走。”謝未弦,“我當然想送你離開,但是萬一哪一次我沒打過別的人,或者突然被地獄發現殺死的話……你以後怎麼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