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火光陰,夜深雪至。
送飯的丫頭放下飯就走了,靜怡本想叫住她問她多鐸何時會放她走,可見到她冷淡鄙夷的神色,她也失去了問的興致。
飯菜已經冷了,她在房間的火爐裏生了火,一邊烤著火一邊吃著冷硬的飯菜,心中悲苦不已。
晚上早早燒了些熱水,暖暖的泡了泡腳,頓感十分愜意,本想著洗完腳就去睡覺。
她捧著洗腳水,用腳推開房門,看也不看得朝院子裏堆雪處潑去。
轉身回房時,竟然聽到一聲重重的喘氣聲傳來,她小心翼翼地往發出聲音的地方看去。
雪色銀光下,隻見竹林中躺著一人,身上隻穿一件白色單衣,黑發掩去大半麵容,全身都被靜怡的洗腳水潑濕了,蜷著身子瑟瑟發抖。
別不是冷死了吧?
靜怡慌忙走過去蹲在那人的身後,手向前伸探到那人鼻子下,頓時鬆了一口氣:還有氣息。
當下撥過那人的身子讓他麵朝自己,她立刻像見了鬼似地怔住了,隻差沒有驚叫出聲。
怎麼會是他?十五貝勒多鐸!
“你還好吧?”她見多鐸沒反應,她下意識就伸手“啪啪”地在他左右臉分別招呼了兩個耳刮子,“喂,十五貝勒,你怎麼了?快醒醒!”
他眼睫毛稍微動了動,眉頭輕皺。
靜怡見他嘴唇發白、渾身冰冷,不由得著急,抓住他的肩膀搖了幾下,“快起來,會凍傷手腳的。你要是起不來,我這就喊人過來……”
她剛放下他,轉身時忽然手腕一緊,隻聽得他沙啞著聲音微弱地說:“不要,我沒事……”
他的力氣不大,靜怡要掙脫很容易,她甚至可以掙脫了回房鎖門,當做什麼事都沒發生就可以了。
偏偏這個時候,她想起她根本走不出這像迷宮一樣的竹情園。
“扶我進去……”他虛弱的說道。
靜怡費盡九牛二虎之力攙扶著他站起來,他的右手搭在靜怡的肩上,手冰勝雪。
他把整個人的重量都壓在她身上了,靜怡腳步不穩地前行著,覺得過了今晚她會很悲摧地被壓矮了兩寸。
好不容易把他拖到床上,好心的靜怡根據常識把他身上的濕衣褲三兩下就剝光了,閉著眼睛隨意擦了擦,也不管哪裏手感會不一樣。
給他找了一件她的衣服穿上,然後用棉被將他包裹的嚴嚴實實。
他還是說冷,囈語不斷,額頭很燙,應該是發燒了。
靜怡有藥,蘇珊前兩天給她的。
她把藥丸切開搓成小粒喂多鐸服下,一番折騰,她自己也困了,用手支額在床腳打著瞌睡。
這個瘟神自己明明沒有招惹他,他竟然來鳩占鵲巢了。
靜怡沒地方睡,冷得睡不著,多鐸又不停的囈語,“娘,娘,抱抱,娘……”
靜怡本來不想理他,可是他不斷的呢喃聲造成噪音,害她更加沒辦法睡得著,她索性將枕頭從多鐸頭下拿走,放到了他懷裏,他居然就此安穩了下來。
天差不多快亮了,她摸了摸多鐸的頭,已經沒那麼熱了,她就想再喂他一顆藥。
她用力地搖他:“醒醒,醒醒,要吃藥了!”
多鐸長長的眼睫毛微微一動,眼看著就要醒了,卻偏偏沒有睜開,“娘,娘……”
暈,又是這句。
靜怡又待搖晃他,卻猛然間被他用雙手抱緊摟在懷裏,靜怡大驚,用力掰他的手,然而大喊或是掙紮都毫無用處,他反而越抱越緊。
身體貼著身體傳來的那種炙熱感讓她全身血液速流,卻偏偏沒經過大腦,以致大腦連思考的能力都在一瞬間喪失。
陌生的氣息是這樣的接近,她的呼吸間盡是他身上淡雅的味道,她的心跳得很快、很用力,整顆心似乎將要破胸而出。
忽然她感覺胸口一熱,濕濕的感覺傳了過來,她一下子怔住了。
他竟然哭了?
本想用力推開他的手頓住,改為慢慢地輕輕拍打著他的肩。
安慰人也是樁很累的活兒,拍著拍著,靜怡的心跳慢慢趨於正常。
等他抱得沒那麼緊了,她才輕輕推開他,然後又把枕頭放到了他的懷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