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一早,多鐸果然沒有送靜怡到禮部,陪同靜怡上馬車的是高迎風。
如願以償,偏生心裏像丟了什麼一樣,空空落落。
高迎風見靜怡臉色有點不對,關切地問道:“靜怡,你這是怎麼了?是不是早點吃得太急了?”
靜怡搖搖頭,掀開車簾子往外看,十五貝勒府隨著馬車的轆轆聲漸漸消失,她這才放下簾子,悶悶不語。
高迎風見狀笑了笑,:“貝勒爺今一早便去上朝,無法送你,所以讓我隨行。”
靜怡不自然地笑了笑,想起那件事,遲疑著問:“高大哥,你是什麼時候到貝勒府來的?”
“你問的是我到貝勒府多少年了嗎?我是盛京人,我的母親生下我後,不久父親就因病去世了,父親是一落魄書生,貧病交加,不過寫得一手好字,母親就在市集賣他的字畫為生。後來貝勒爺的母親無意中因著這手字與我母親相識,接濟了我家多年,母親也因此多活了十多年。她死前叮囑我要報恩。可我葬了母親後,沒來得及報恩,就聽了大妃阿巴亥殉葬的消息。那年我十四歲。”
“後來呢?”
“可能是冥冥中早有注定,我當時本想離開盛京,卻進了十五貝勒府。”想起往事,他不由得笑了一笑,“你可知道我是如何進的府?我是被當時多鐸,盛京臭名昭著的紈絝風流貝勒爺在大街上搶進府中的。”
靜怡驚訝,更多的是氣憤,“他怎麼能這樣!高大哥,他欺負你了是嗎?”
高迎風好笑地搖頭,“沒有,我把自己包袱裏的書取出來給他看,他看完後眼圈的都紅了。那是他母親的一塊繡帕,他認得上麵的繡字。那一年他十三歲,算到如今有近十年了。”
“哦,原來是這樣。”靜怡長長的舒了一口氣,欲言又止地問:“那高大哥,你會不會會不會搶多鐸喜歡的東西?”
高迎風怔了一下,隨即笑著:“應該不會。我和他,從不會爭搶什麼,而且也沒什麼好爭搶的。靜怡你究竟在擔心什麼?腦子裏那麼多杞人憂的問題。”
“高大哥,你為什麼還不成親?”靜怡鼓起勇氣:“等我從禮部回來,我跟多鐸讓他給你找一門好親事好不好?”
高迎風嘴角的笑容漸漸斂去,“靜怡,這件事情無須放在心上,更不用驚動貝勒爺,我自己自有打算。”
“高大哥,”靜怡定睛看著他,“要是你把我當妹妹看,你回答我幾個問題。”
高迎風皺眉看著靜怡心事重重的樣子,:“那好吧,你問。”
“你有心上人了?”
他點頭默認。
“絕不能離開她?”
“是的。”
馬車這時候停了,車夫喝停了馬匹,禮部的官恭敬地在車外請他們下車,高迎風掀開車簾領著靜怡下車。
走來一位白麵無須,手執拂塵的宦官,靜怡走入禮部那扇高大厚重的紅門之前,回過頭來,對宦官聲了句什麼,就匆匆向他走來,在他麵前站定,望著他:“在多鐸發現之前,帶她走吧。”
高迎風一臉的驚訝,正想什麼,她卻已經轉身大步走入了禮部的宮門。
宮門緩緩合上,再也見不到那抹翠綠身影了。
剛一回到貝勒府,入得自己的宅院,便看見多鐸正坐在帳房中慢條斯理地喝著茶看著賬本,他的書童通奇立在一旁臉色白白的連口大氣都不敢喘。
多鐸一見高迎風,便放下手中賬本:“人可穩妥送到?”
“入了禮部宮門,德公公親自接的人。”
“德三還是懂看點臉色的人”他略一沉吟,高迎風擺手示意通奇退下。
高迎風在多鐸對麵的木椅子上坐下,笑道:“你故意不去送她,可是為何?”
多鐸冷哼一聲,“她她想讓你送。”
“你可知道她為何要讓我送?”
多鐸挑挑眉,不置可否。
高迎風繼續道:“她知道了,我和君眉的事。”
“然後呢?”
“一開始,要你給我做主一門親事,後來勸我帶人私奔,在你知道之前。”
多鐸的心情忽地變得惡劣起來,煩躁地站起來大步走出去,高迎風淡淡地喊了他一聲:“多鐸!”
他腳步頓了頓,頭也不回地道:“高迎風,我也會心胸狹窄,我也會有連兄弟都想揍上一頓的時候,今你別來惹我!”
沒過片刻,外間傳來一陣急促的馬蹄聲,典宇在後麵策馬直追多鐸,兩騎一前一後絕塵而去,不久四周便回複了靜寂。
高迎風撫額苦笑,還記得這是他多年前的習慣了,遇到煩心事就會縱馬長驅,入鬧市街頭如進無人之境,鮮衣怒馬的紈絝少年曾幾何時像行屍走肉般終日渾噩買醉。
而如今終於回歸,並且把過去的那些風流之氣盡洗,不該有的棱角悄悄地被歲月磨去,心底的那些傷口,也總該慢慢愈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