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日的寒風刮過,像是一把薄刃,輕輕地緩緩地在溫池臉上刮出血珠,帶來細細密密的難以消散的疼和冷。
車流聲陣陣,她僵硬在原地,仿佛什麼也聽不見。
大腦嗡嗡作響一片空白,清晰的,是下車前厲肆臣那張極端冷漠凜冽的臉,還有他那雙蓄滿森然寒涼的眼眸。
以及,涼薄的一句——
“不如做夢。”
“不如做夢……不如做夢……”泛涼的唇翕動,眼前迷蒙,像是著了魔,溫池一遍遍呢喃重複。
忽的,她眼睫猛地一顫。
她突然就明白了。
不如做夢……
他是在回答她。
回答逼婚那晚,她篤定對他說“你會愛上我的”,回答喝醉那晚,她撫摸著他臉說“你愛我,好不好?”
那兩次她都沒有等到他說話,而今天,在她期待已久的重要日子,他給了她答案。
不如做夢……
是她一直在做夢麼?
徐林原本是開車跟著,遠遠看見四小姐下了車站在那久久不動,而厲總的車在她下車的下一秒就疾馳離開,他當時眼皮就狠狠一跳。
好不容易等跳了綠燈,他急忙靠近停車。
“四小姐!”他喊了聲。喊完的瞬間,他的心跳猛然驟停。
陽光灑落,明明是暖色調,不知為什麼,落在四小姐身上竟有種襯得她莫名脆弱仿佛下一秒就會消失的錯覺,可她明明不是那樣的。
走近了,他才發現四小姐的臉色很蒼白。
而那雙美得幾乎可以當標本的眼睛,此刻格外得空洞漆黑,黑的仿佛再沒有什麼亮光能滲透進去。
很不對勁。
他擔心:“四小姐,出什麼事了嗎?”
溫池像是回了神。
眼睫顫著,她緩緩抬起頭,唇角微勾,虛無縹緲地笑了下,聲音極輕:“沒事啊,我沒事。”
言畢,她抬腳往前。
“滴!滴滴——”刺耳的喇叭聲劃破上空。
一顆心差點就蹦出來,徐林眼疾手快將直接往馬路中間走的她拉回,難得驚慌:“四小姐!”
“您……”他沒敢鬆手,盯著她,“太危險了,您要做什麼,交給我。”
“沒事,”溫池緩緩搖頭,神色平靜,然而細看下雙眼卻是沒有焦距,“我隻是……要撿一樣東西。”
撿東西?
徐林皺眉,忽然後知後覺想起他看到四小姐下車前,左邊的車窗降下來過,隱約有一隻男人的手伸出來。
難道,是厲總扔了四小姐的東西?
“四小姐,是什麼東西?我幫您一起找。”
什麼東西啊……
指尖不自覺撫上無名指,眼睫低垂著,溫池一陣恍惚,許久溢出輕聲細語:“很重要的東西。”
徐林順著她的動作看去,心裏頓時一驚。
四小姐很平靜,但似乎又太平靜了,平靜得不對勁。
“我陪您。”他隻能說。
想了想,他摸出手機讓其他保鏢立即過來。溫總離開前並不是隻安排了他一個保鏢,隻不過為了不讓四小姐不適,就隻讓他近身跟著,其他人則保持適當距離。
不到半分鍾,其他保鏢出現,他低聲交代幾句,便讓另一人和他一左一右陪在四小姐身邊過馬路,同時看地上是否有戒指。
但沒有發現。
他不由擔心地看向溫池:“四小姐……”
視線慢慢地從地麵上收回,溫池望向馬路中央,聲音一如既往的輕:“可能,在綠化帶裏。”
她走了過去。
徐林緊緊跟在她身旁,其他保鏢也迅速到達綠化帶開始新一輪尋找。
綠化帶裏種植的並不是草坪,還有矮灌木等植物,被修剪成球狀的植物很硬,密集地遮掩著地下。
溫池蹲下,撥開它們。
有樹枝撥開時劃到側臉,也有尖刺劃上她衣服,她都渾然不覺,隻是一眨不眨地盯著地麵,從最邊沿往中間,一寸寸地搜尋。
沒一會兒,她根根手指都染上了髒東西。
可是,沒有。
“徐哥,沒發現。”有聲音響起。
“再找一遍。”徐林看了溫池一眼,對其他人低聲吩咐。
溫池依舊在撥樹枝,地上沒有了,她就開始查看灌木的每一根樹枝,不管短的還是長的她都不放過。
甚至連每一片葉子她都仔細查看。
可是,還是沒有。
找不到……
徐林一直注意著她,內心越發擔心,他其實回想了厲總當時車輛的位置,計算了會落在的大概範圍。
但他們一群人已經找了整整一個多小時,就是找不到。
他於心不忍:“四……”
“徐林。”仍然是半蹲的姿勢,溫池緩緩地仰起了臉。
那張向來明豔美得奪目的臉,此刻根本無法用準確的詞語來形容,隻有一層病態的蒼白覆在上麵。
“你說,”眉眼間漾出了渺渺淡淡的笑意,她動了動唇,聲音低得幾乎聽不見,“是不是找不到了?”
她像是在說著平常不過的和自己無關的話。
徐林突然間覺得喉頭發堵說不出話。
溫池站了起來,或許是蹲得太久,猛一站起來,眼睛驟然一片黑,身體更是晃了晃要摔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