惜取少年時(二)(1 / 1)

管教從未停止,似乎也從未奏效,老師習慣於看心情決定是否叫他到辦公室聽思想教育,爸爸習慣於看自身狀態決定是否使用拳頭給他吃教訓,媽媽習慣於看麻將輸贏來決定是否捧別家小孩來鞭策他上進。

每一回他都能配合他們的工作,從不反駁,從不反抗,一切順從,躲為上計。

“乖乖隆地咚,你這小鬼,這麼皮,你爸居然沒把你打死。”師甜歎道。惠荀說:“我就圍繞一個主題:求證!我要證明自己可以活得出色,讓那些曾經瞧不上我的人閉上臭嘴!”

師甜笑道:“那麼你證明成功了嗎?你現在多出色?”惠荀知她在嘲笑自己,滿不在乎地說:“路漫漫其修遠兮,吾將上下而求索。”高考他毫無疑問地考得很慘,到了大學,看到各個社團在招人,他報了好多個,集中選擇了兩個,積極參加各種社團活動。

大二時,他已經成了校內名人,什麼希望杯、辯論賽,能報名的他都報,而且盡力去做。

師甜說:“男人最會的兩件事,一是吹牛,二是找借口。”惠荀說:“你看,不了解我吧,你哥哥那是脫胎換骨,呼風喚雨,現在可是學生會主席!”師甜故作驚懼狀:“哎呀,這麼大的官,嚇死妹妹了。”惠荀說:“哎呀,你就不能給哥哥點麵子啊。”師甜哼聲:“我沒哥哥。”

惠荀歎氣道:“唉,某些人啊,心裏隻有官熠。”師甜斜視他,笑道:“對啊,就是不把某人放心上。”惠荀說:“好在哥哥天生樂觀,不然還真有點不好辦。”師甜笑而不語。

惠荀說:“其實,你也可以這麼樂觀,不用事事都悶在心裏,像我這樣,不是蠻好?”師甜不語,她總是哀歎別人過得比自己好,而自己的生活無人可以理解,要命的是人家還天真地告訴你怎麼樣才是有品質的生活。她真的很想說,同學,等你到了我這田地,想不到“品質”,想的是要不要“活下去”。

她嗤之以鼻:“談何容易。”

“肯定能!不過前提是你得好好活著,有健康的體魄,有頑強的意誌力,有樂天精神。”

“哪天我要是不在了,你會不會想我?”師甜認真地說。

惠荀大聲說:“會,當然會。不光我會,你爸媽,官熠,還有別的朋友,都會想你。不過那是幾十年後的事情。”師甜說:“沒準就是不久的事情。”

惠荀罵道:“你腦子被酒精燒壞了吧!你要是自殺,就是自私、殘忍,跟你恨的人沒區別。”師甜自嘲道:“放心。如果我有足夠勇氣的話,我肯定早就死了。可是我想死,還他媽的特別沒出息的,居然怕死!”

惠荀說:“剛讀大學的時候,我也痛苦,因為我總想著日後得飛黃騰達,叫那些人好好看看他們當年看不起的人是怎麼成功的。”師甜沒有言語。

他接著道:“所以我就逼自己融入到新的環境裏,不要排斥,不要排斥,世界上沒那麼多勢利眼。每年,我出去走走,放飛心情,不做井底之蛙。至少到目前,我很快樂。你也可以的。試著給自己找個目標,朝著目標,前進前進前進進。”

師甜眯著眼胡亂比劃著,內心的糾結直接反映在臉上:“我總是覺得那個目標很遠你知道嗎?那種,那種,很想得到卻永遠得不到的感覺,你不明白!遠得我根本不想再走下去。”

惠荀說:“我們都不是一下子跳到大學來的,一個年級一個年級,慢慢地爬。不要想那麼多,隻管往前走。在我心裏,你師甜是那種可以硬著頭皮往前衝,不到南牆不回頭的人。”

師甜說:“你罵我一根筋,還要我叫你伯樂?”惠荀大笑:“沒有沒有,我是正經地誇你有衝勁,專心。像我,就做不到幾年如一日,喜歡一個人。”

師甜揪他手臂說:“哪壺不開提哪壺,找揍啊!”惠荀捂著被揪痛的地方哭笑不得。她說:“算了吧,別談什麼目標了,我連想要成為什麼樣的人都不知道。現在,我連自己是誰都不清楚。”

“自打出生從零開始,我的前方並沒有一個成形的自己在等待被發現。所謂的自己,就是想要成為的那個人。如果你對自己的認同太差,你的人生就會朝這個方向走。可是反過來呢?”

“我隻不過是知道自己幾斤幾兩,不想自戀而已。理想的自己太遙遠,可望而不可及,還是算了吧。”

“不能算!”惠荀說,“既然活了一遭,就多找些樂子。”

師甜粲然一笑,說:“所謂理想的自我太遠,你不了解我,不知道那是怎麼樣的距離。那是我怎麼做,爸媽都不會滿意的地方。”她盯著舞台的駐唱歌手,久久不聽他作聲,冷冷地問:“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