餘之鶴照著字,用鋼筆在合同上,一筆一劃,板板正正的寫下了自己的名字。
餘墨琛握著鋼筆,懸在合同的上方,遲遲沒有簽下名字。
明明這一切,都是他求之不得的事。
可為什麼當他被自己的親兒子拒絕,內心卻會這麼失落空洞?
餘之鶴已經簽好了,將筆放在桌上。
但餘墨琛這裏,等了半天都沒落筆。
這趟過來當司機的厲司珩,雙腿疊交,一手握著茶杯喝著茶,另一隻手用骨節敲了敲桌麵,提醒餘墨琛。
“篤篤”兩聲。
讓餘墨琛如夢初醒,眼神慌亂的看向餘之鶴,聲音有些發虛:“既然你同意,這就是最重要的。至於是不是家人,是什麼關係,這些以後都好商量,沒有必要走到這一步……”
“很重要。我救的是一個陌生人,而不是我妹妹。如果餘檸兮是我妹妹,以後每年的清明,我會記得給她上柱香。”
“你、你嘴巴怎麼這麼毒!”餘墨琛被他的話給噎住了,指著餘之鶴氣不打一處來。
厲之懷推了推眼鏡,笑道:“餘總謬讚,看來我教小七的效果不錯。”
餘墨琛朝對麵的厲家幾個人掃視一眼。
事情迫在眉睫,他也沒有選擇的餘地,簽下了這份合同。
厲溫將拿走其中一份合同,剩下的一份留在了餘家。
等厲家人離開之後。
餘墨琛看著合同,痛苦煩悶的抓著頭發:“他是我的兒子……他怎麼能不認我?去認一個毫無血緣的外人?”
一直坐在旁邊沒說話的方歌,輕輕的笑了下。
起身,走向門口。
在離開之前,她停下腳步,聲音縹緲:“餘墨琛,這麼多年了,你一直這樣,非要等到失去了才後悔莫及。在這個世界上,不是所有人都會停在原地等你的,也不是所有人都會給你後悔的機會。”
方歌離開。
留下餘墨琛一個人,捏緊這份文件,痛苦萬分。
路上。
厲·司機·司珩開著車,載著自家的四個孩子回去。
厲溫坐在副駕座。
厲之懷和兩個孩子坐在後座。
餘之鶴坐在中間,聽厲之懷和他說捐骨髓的一些事。
而且,要幫餘檸兮,恐怕不是一次就能搞定的,有可能還會有其他的事。
具體如何,還要等明天去醫院的最終檢測結果和治療方案。
池小暖牽著他的手,輕輕拉了一下,不放心的問他:“餘寶寶,如果你不願意的話,就不要勉強自己。沒有人會怪你的,也沒有人敢。”
餘之鶴轉過頭,定定的看著她幾秒,忽然笑了。
他很少笑。
但隻要笑起來,就很好看。
幹淨清爽,稚氣中又帶著俊朗。
他反過來將池小暖的手握在掌心裏,注視著她的眼睛,認真的告訴她:“如果,我不是厲家的孩子,我是絕對不會救餘檸兮的。他們不讓我好過,我也不會讓他們好過。憑什麼隻有我受苦受累?他們毀掉了我的世界,那我要毀掉他們的。就算要下地獄,我也會拉著他們一起。
但是現在不一樣了,我不在乎這些,更不想下地獄了。因為地獄裏沒有你。我隻想去你在的地方。
你在有光芒的地方,我會拚命跑出黑暗,去找你。比起仇恨,報複他們,我更願意放下這些,隻想和你一起生活在陽光下。我外公外婆,也希望我變成這樣。”
餘之鶴用盡了他這個年齡能想到的所有話語了。
把內心深處的想法,全都一字一句清楚的傳達給池小暖。
他眼底的死寂消失,被光芒取代。
身上散發出來的陰沉氣息也不見了。
見到他這樣,池小暖也安下心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