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到時綠的回答,許宿野瞳孔收縮,第一反應是不敢置信。
他漆黑的眼沉靜地盯著時綠,甚至不敢問出一句確認的話。
“明就去領證。”時綠挑起眉,湊近他耳邊輕聲。語氣漫不經心,像是在談論一件微不足道的事。
完,她看到許宿野的眼睛一點點亮起,好似突然被大的驚喜砸中。
三樓的燈光偏暗和暖,愈發襯得許宿野眉眼溫和,白淨斯文,是很無害又英俊的長相。白皙的耳垂因為她的氣息,而泛起一層薄紅。
就像是回到了很多年前的午後,陽光很暖,時綠把他拉到教室窗簾後麵,在他耳邊低語。
然後那個寡言優秀的少年紅著臉低下頭,一手放在她頸後,輕輕吻上她額頭,動作比夏的風更溫柔。
許宿野不願意去想,時綠為什麼突然答應跟他結婚。
他隻想趕緊把這件事定下來,免得她後悔。
許宿野緊緊抱著她,氣息因為過快的心跳而變得紛亂,“好,明早八點就去。”
時綠被箍得有些呼吸不暢,掙了兩下,沒掙脫他手臂的禁錮。
“先放開我。”
許宿野心翼翼地鬆手,卻依然離她很近,伸手就能碰到的距離,這樣才能讓他有安全感。
他微低著頭,眼睫垂下,無比專注地望著時綠,眼神黑而深,也很溫馴。
因為剛才的擁抱,他向來一絲不苟的黑色襯衫難得出現褶皺。
心口的位置,被煙頭燙了一下,留下一塊顯眼的灰色煙痕,怎麼看都跟平時的他很不一樣。
“這件事不要讓別人知道。”完,時綠就下樓離開了。
許宿野本想跟上,想到她最後那句話,最後還是止住了腳步。
江承等人看向重新恢複漠然的許宿野,熱情地上去打招呼,之後各自散開。
有幾個公子哥趁這個機會找上他,談起合作的事情。
時綠沒想跟江承解釋,反倒是江承主動找她起這件事。
“你怎麼跟許總認識的?”
“偶然。”時綠不想太多。
“你家遇到困難,怎麼不找他幫忙?”剛才那一幕,把江承和其他人都嚇了一跳。
都律曄老板行事低調,為人冷淡,還真沒聽過他跟哪個女人走得近。
剛才他居然那麼失態地抱著時綠,態度甚至稱得上是卑微,著實奇怪。
“嗯?”
“你有律曄科技的人脈,你家智能醫療係統的事情要解決還不是輕輕鬆鬆?”
時綠當然不知道原因,隨意應付。
甚至在江承出來之前,她都不知道,自家出問題的是智能醫療係統。
之前時家做的是傳統醫療行業,現在整個行業都在走下坡路,不得不尋求突破。之前聽爸媽提起過,家裏公司在智能醫療係統上投入了很大一部分精力和資金。
如果這個係統不能及時上線,被其他公司搶先,對時家的打擊是巨大的,怪不得爸媽這麼著急。
時綠找到家人,問為什麼不讓許宿野幫忙。
徐雙和時文遠的表情有些尷尬,但都不願意多。
時綠心下了然。
估計是在她出國這幾年,發生了什麼她不知道的事情。
宴會結束,許宿野想送時綠回去,被她拒絕。
他知道,她隻是不想讓他知道現在的住處。
“明你會來嗎?”分別的時候,他站在車前,這麼問她。
“當然。”時綠完,就升上了車窗,揚長而去。
回到酒店,她先去跑了個澡。出來已經將近淩晨了。
跟以前一樣,時綠失眠睡不著,需要借助酒精。
醉後躺在床上,半夢半醒間,時綠夢到了很多以前的事情。
那是在她很的時候,學二年級。
她不愛話,脾氣大,學習一般,被班裏另一個女生帶頭孤立。
隻有一個很調皮的男生跟她一起玩。
那個男生很奇怪,喜歡虐待動物。
時綠看到過,他故意把貓扔到很高的地方拋下來,也見過他故意折斷蜻蜓翅膀。
看到這些場景的時候,時綠沒什麼不舒服的感覺,也不會覺得那些動物很可憐。她那時起,就已經表現出跟普通孩子不太一樣的一麵了。
她懶得動手,所以就隻是在一旁,默默看著。
後來她把這些事情寫進日記裏。
還在後麵寫,覺得那個男生好笨,他想欺負這些動物,把它們關進漆黑的盒子裏就是了,那才是最狠的折磨。
老師當著全班同學的麵,讀了這篇日記,她和那個男生都被叫了家長。
男生的父母知道自己孩子做了這些事,立刻帶他去醫院檢查,最後查出來那孩子是有些人格上的問題,帶他去治療了,還轉了學。
時綠卻沒去醫院。
她在家裏休息了一個星期,一個人。
哥哥時候身體不好,總生病,爸爸媽媽一邊忙工作,一邊要去醫院照顧他。
時綠不喜歡除了爸媽以外的親人,所以總是她一個人在家裏,隻有保姆按時來給她做飯。
回到學校之前,她問媽媽,她要去醫院檢查嗎?
媽媽生病的是哥哥,過段時間再帶她去醫院檢查。隻是後來一直都沒去成。
於是時綠在家裏待了一個星期,後來回到學校,別人都喊她“怪物”,還有人往她水杯裏撒粉筆末,在她本子上畫蛇,她跟蛇一樣冷血,沒有同情心。
那些孩子們在主持自己以為的正義,並沒發覺自己成了施暴者。
時綠知道爸媽很忙,還要照顧哥哥,從沒跟他們過這些,學那幾年總是獨來獨往。
升入初中之後,因為開始有喜歡她的男生,再加上她學會了給別人買東西,送禮物,她的人緣才突然變得好起來。
還有一件很的事。
有次她跟哥哥吵架,哥哥口無遮攔,出了她從不知道的秘密。
“你怎麼這麼煩啊?這個家沒人喜歡你,這是我家。”
“爸媽根本就不想把你生下來,誰知道你那麼厲害,吃了藥都沒把你打下去。”
那時時綠還很,並不知道“吃藥”,“打下去”這些詞是什麼意思。時青延也不懂,隻是不知道從哪個大人口中聽來的,偷偷學會了。
雖然不懂,但時綠能體會到,這句話裏飽含的惡意,並且把這句話記在心裏,記了很久很久,直到長大後終於明白。
時綠被夢魘纏住,睡得並不好,還不如不睡。
第二,許宿野拿著所有材料,早早地等在民政局門口。
他其實知道,時綠大概率是在耍他,但還是控製不住地心生期待。
從早上八點,等到民政局中午下班。
時綠沒有來。
他長相出眾,又等在民政局門口,有不少人都好奇地往這邊看,還有人拿出手機拍照。
許宿野走到路口已經開始凋零的懸鈴木下,猶豫著撥通了時綠的電話。
意料之外的,那邊居然接通了。
他以為她不會接。
“時綠,你來了嗎?”他久未開口,聲音有些嘶啞。
明明知道答案,卻還是忍不住心存僥幸。
接電話的時候,時綠正在對著鏡子塗口紅,她眨眨眼,蓋上口紅蓋子,從鼻腔裏發出一聲懶洋洋的“嗯”。
隻是一個沒有任何含義的語氣詞,不代表肯定的答案。
“我沒看到你。”
“因為我沒去。”
許宿野瞬間握緊手機,指尖泛起青白,胸腔劇烈起伏。猶豫再三,最後還是沒有勇氣問她會不會來。
不管她來不來,他都會在這裏一直等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