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一琳沒理會他的話,隻是問:“你答應,還是不答應?”
陸錦航看了她半晌。
餘光裏,墨嵐就站在不遠處,冷冷地朝他笑。
同為男人,一眼就能看出那種來自靈魂深處的嘲諷。
陸錦航的臉色陰沉得能滴出水來,連墨嵐都覺得他可能下一秒就要一槍崩過來。
畢竟,沒帶武器出來是他失策——他也沒想過唐一琳會對顧況開槍。
下一次,若再想擒住他,太難。
陸錦航這樣冷靜得可怕的男人,他不會、也不該放棄今天這樣的機會。
可是他卻隻是看了他片刻,便低下頭,繃緊了嗓音,鄭重緩慢地開腔,問懷裏的女人:“如果我放了他,你就乖乖跟我回去,讓今天這件事過去?”
墨嵐一愣。
唐一琳也愣了下。
餘光微微掠過墨嵐的臉,耳畔響起的卻是另一個少年抽抽搭搭的聲音:“老大,從今天開始,顧況就是你的人了!以後我給你當牛做馬,在所不辭!隻要我還有一口氣在,絕對不教別人欺負到你頭上!”
“我不用你當牛做馬。”病床上的女孩也沒見過這樣的陣仗,皺了皺眉,紅著臉小聲道,“你們……陪著我就好了。”
——你們……陪著我就好了。
女人冷清寂寥的眼波終於像是被什麼撼動,不可抑製地流露出天崩地裂般的扭曲和痛苦。
那些近在眼前的畫麵終於被空氣裏的血腥味道埋沒。
故人早已麵目全非。
過去。
兩個字說得何其容易。
她也想讓這些事過去,可,怎麼過去。
唐一琳閉著眼睛點頭,“好。”
陸錦航也看到了她閉眼前眼睛裏忽明忽暗的痛楚,心頭一緊,沉聲道:“我答應你。”
說完,冷峻如刀鋒的視線掃向墨嵐,一字一字,帶著刻骨的恨意,“趁我沒改變主意之前,滾。”
墨嵐笑出聲來,笑聲逐漸變得響亮而放肆,“陸錦航,這可能是你這輩子最錯誤的決定,你想清楚。”
男人心頭的暴戾壓抑不住,目光冷鷙,似用眼睛把墨嵐穿心而過,“你再多說一個字,我保準你會比我更後悔。”
墨嵐收了笑,望向他懷中閉目養神、不問世事的女人,輕易就能讀出她的疲倦和傷心。
他心底對她的感情恐怕比陸錦航更加複雜一些——
剛剛知道她殺了顧況的時候,墨嵐是出離憤怒的,甚至有一瞬間手不聽使喚地想掐住她的脖子,讓她血債血償。
可是唐一琳畢竟是他愛了這麼多年的女人。
兩種感情交織在一起,終於讓他沉默下來。
一個字都沒有留下,轉身走了。
……
走出地牢,厲東庭第一個迎了上來,“錦航,你的傷怎麼樣?”
“無礙,先讓人送她去醫院。”男人的俊眉攏得很緊,從他額頭上滲出來的冷汗和小臂上時常一抽的青筋都能看出來他在竭力隱忍,可他懷裏的女人卻靜靜閉著眼,自始至終都沒吭一聲,更別說關心了。
厲東庭這才看清他懷裏的人,不禁一震。
他就說為什麼剛才陸錦航把莊宴清送出來以後,話都沒多說一句轉頭又進了地牢。
原來是因為她。
可是,“她為什麼在這裏?”厲東庭眉頭蹙得老高,“她什麼時候進去的?”
提到這件事,陸錦航的臉色明顯沉了幾分,眼裏散開陰霾,“以後再說,車呢?”
厲東庭抿了下唇,鷹眸四下一掃,沉聲對副官道:“讓顧九歌送他們去醫院。”
副官愣了愣,提醒道:“少將,顧九歌是爆破小組的,她還要留下來清理戰場、處理殘骸,目前這個情況——”
讓一個爆破小組的拆彈專家運送傷患,是不是有點大材小用了?
“讓她去!”厲東庭仿佛被戳中了什麼,冷硬的臉上燒起怒火,“聽不懂我說話?還要我重複幾遍?”
“是!”對方戰戰兢兢地一敬禮,轉身就走。
陸錦航似有所悟,無波無瀾地瞥了那邊暴怒的男人一眼,淡淡道:“你倒是憐香惜玉。”
說完,抱著懷裏的女人便上了車。
顧九歌被從現場叫回來的時候整個人都是懵的,厲東庭還在那裏保持著一個挺拔直立的姿勢抽著煙,她滿臉疑惑地問:“你叫我來幹什麼?”
男人不動聲色地掐滅煙頭,弧度俊朗的下巴揚了揚,指著不遠處的軍用車,“把車裏的人送到醫院。”
顧九歌好似聽到了什麼不能理解的話,皺眉,“你的副官呢?”
“死了。”
他回答得冷漠,一旁的副官也忍不住打了個寒顫。
在戰場上,“死”可不是什麼好開玩笑的字眼。
顧九歌覺得這男人十分莫名其妙,可他又是自己的上司,軍令如山,她也隻能認命去開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