車往獵區處緩緩駛進。
觀光車沒有四壁,風從車廂裏貫穿而過,帶著還沒被陽光加溫過的空氣。
唐一琳頭疼得比昨晚更甚了。
原本昨天沒吃藥,她就沒睡好,現在又吹著冷風。
她抬手捏緊眉心,用一種疼痛來壓製另一種疼痛。
沒過多久,有一道身影便起身立在了她身側,似銅牆鐵壁一般,替她擋住了原本應該吹到她臉上的風。
唐一琳半眯著眼睛,看到Lance滿臉擔憂的神色,“你好像很不舒服的樣子,要不要回山莊休息?”
他這話的聲音不大不小,連帶著宋井、喬伊和陸錦航三個人都聽到了。
男人立馬沉了眉宇,起身往這邊走來,喬伊一怔,沾了碘酒的棉簽還沒擦上那人弧度倨傲的下巴,對方整個人就消失在了她眼前。
她望著麵前冷冰冰的空氣,很快回過頭,不悅道:“陸錦航,你還沒消毒,小心感染。”
男人根本不理會,三步並作兩步走到車廂另一側,他的到來使車廂的另一側氣壓驀然間低了,無形間就讓人覺得擁擠非常。
“怎麼回事。”陸錦航低頭很認真地望著女人的臉,確實蒼白得很,心下一緊,連語調都跟著急促起來,“言言,哪裏不舒服?頭疼?我馬上讓司機掉頭下山,帶你去看醫生。”
他說著就自然而然地伸手去摸她的臉,低低的嗓音像是在哄一個生病的孩子,“不怕,沒事的,我們有藥。”
宋井就在不遠處聽著,略微垂著頭,無奈地笑。
這裏最緊張的人好像就是陸總了,他怎麼還去安慰旁人呢?
看看身體不舒服的唐小姐本人,到現在還一臉雲淡風輕的。
“不用。”她反手格開了男人的觸碰,眼角眉梢具是被這清晨薄霧滲透過的冰涼,一絲暖意也無,“沒事。”
“別任性。”男人皺眉,加重口吻,“身體重要。”
“你也知道身體重要?”喬伊冷笑著揚聲問,“知道身體重要就趕快回來藥抹了,挨揍的又不是她,扶著腦袋喊兩聲疼誰都會,瞧你把她寶貝得跟什麼似的,是不是非要斷了幾根骨頭你才肯安生?”
這聲音實在尖銳刺耳,唐一琳無端覺得頭更疼了。
微微抬眼看過去,眼波冷淡至極。
她還沒說話,男人便先開了口:“你要是再多說一個字,就給我滾下車。”
“你!”
“陸公子。”唐一琳皮笑肉不笑地打斷二人的談話,“潘西小姐是關心你,你何必出口傷人。”
陸錦航聞言一怔,俯下身,俊臉離她愈發近了,足以讓她看清他每一分輪廓之中深藏的隱忍和晦暗,還有臉上那十分明顯的傷痕。
黑眸之中逐漸浮出些許異色,不消片刻就沉澱下去,被表麵的風平浪靜所遮蔽。
隻聽他低沉沙啞的聲音在她耳邊響起,染了薄笑,“那我呢,言言?我也是關心你,你又接受了多少?你應當明白,不是每一份心意付出的時候都會被人接納,就像你不肯接納我一樣。”他抬手點了點心口,黑玉般的眼睛一瞬不眨地望著她,像是一張密不透風的網,把她活活困在中央,“這裏,也沒辦法接納別人。”
唐一琳被他那無聲無息卻又灼人無比的目光燙了下。
這男人從來都是個攻擊性和侵占性極強的人,所到之處,雁過留聲,全都是他的氣息他的痕跡。
就像現在,哪怕他沒有碰到她,也讓唐一琳有種被他的視線扼住咽喉,無法呼吸的錯覺。
“我不求你能馬上原諒我,但是別把我往其他女人懷裏推。”陸錦航說到這的時候,表情很平和。
他也沒想到自己能以這種平和的語氣說出“不求你能馬上原諒我”,這種話。
可他確實是無法了。
多少次夢醒時分,望著身側空蕩蕩的床鋪,望著掌心的脈絡,五指攥了又張,張了又攥。
每遞去一次拜帖,耐心就空耗一分。
想見她的心也就更焦灼一分。
這種空寂和想念把他天之驕子的傲氣全都打磨幹淨,從一開始的奢求她原諒,變成隻要看到她就好。
隻要能見上一麵,隻要能再看到她的臉……
他的眼神裏透著很多很多深諱的情緒,絲絲縷縷往外湧著,四麵八方的空氣都好似在震顫。
唐一琳很不喜歡他這樣的眼神,別開視線,略微闔了下眼睛,壓著心口滋長的戾氣,淡淡道:“你離我遠一點,就是對我最大的尊重和補償了。”
她沒看他,也能感受到男人結實修長的身軀微微一僵。
烏黑的碎發掃到額前,半遮住他英俊的眉峰,晨曦的光芒從虯枝漫橫的樹林裏照來,剛好點亮了他鬢角的一絲白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