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門已經完全打開。
嶽明用斷了指頭的那隻手重重的抹了把臉,已經扭曲的手指在言陌麵前晃過。
風在這一瞬間靜止。
言陌突然覺得有些熱,她的手搭在車窗上,指骨修長勻稱,是真正屬於藝術家的手,漂亮得沒有瑕疵。
嶽明看著那隻手,呼吸驟然加重,他猛的一踩油門,車子‘轟’的一聲竄了進去。
言陌沒料到他會這般,來不及縮手,被慣性帶得一個踉蹌,差點摔倒。
手背上被金屬車架刮出了一條紅痕,火辣辣的疼。
……
嶽明的出現如同一粒投入平靜湖心的石子,清晨寧靜的警察局,因為這輛急入的車,突然變得忙碌起來。
言陌突然失去了進去刨根問底的勇氣。
她腦子很亂,有句話卻在這片混亂中變得異常清晰,如同印記。
——酒店房間,陸靖白將她鉗製在身下,哂笑,“你知道我是做什麼的嗎?就要跟我生孩子。”——
這句話當初並沒有給她留下什麼印象,她甚至已經遺忘。
但在這一刻,言陌才深切領會到這句話背後的無可奈何。
那一身橄欖綠的警服帶給他們的是榮譽和民眾的敬佩,但他們背後承受的,卻是常人無法承受的艱辛和危險。
言陌從不覺得自己有英雄情結,哪怕當初被人從水裏救起,那人因此喪命,她也隻是深感抱歉,並沒有因此而有太多的情緒。之後再看到同樣的新聞,最多也隻是悵然惋惜。
她的冷感,絕大部分是因為小時候被父母拋棄而來。
在七情六欲形成的最初,她缺失了親情和友情,以至於,她現在情感嚴重缺陷。
言陌眯眸,視線所及,是神聖的國徽和藍底白字的牌子。
她站在門口,每一次心跳帶出的都是熱血澎湃的激蕩。
她沒進去。
天已大亮。言陌走到街邊,伸手攔了輛出租車。
“明和街,景江小區。”
***
回到家已經九點了。
剛從樓梯通道出來,就看見坐在她門口的穆東野,像是等了一夜,此刻正閉著眼睛淺睡。
“你怎麼在這裏?”
“你說我怎麼在這裏?”穆東野沒好氣的反問一句,起身活動了一下蹲了一夜已經僵硬的手腳。
言陌掏出鑰匙開門。
這才想起她前兩天約了穆東野昨晚碰麵,但昨天被蘇瑾胤弄的心思混亂,忘記了。
“抱歉,你怎麼不給我打電話?”
“誰知道你是在哪個野男人的床上?”
言陌邊換鞋邊從包裏摸出手機,一摁才發現已經沒電自動關機了。
穆東野一進門就開始拿手機點外賣,“奶奶的,餓死老子了。你早飯吃了沒有?給你也點一份。”
言陌沒胃口,坐在他對麵的單人沙發上點了支煙,“你自己吃吧。”
穆東野看她,砸吧了下嘴,惡趣味的問,“昨晚那男人技術不好?沒將你伺候舒服,讓你一大早擺出一張欲求不滿的臉抽煙。”
這還是第一次見言陌大清早的抽煙。
言陌剜了他一眼。
神經病。
穆東野:“白果山最近開發,挖掘出了一個明代古墓,這事你知道吧?”
“嗯。”她情緒很淡,嗓音也很淡,透著絲沒休息好的沙啞。
“估計是個貴族,那陪葬品簡直了。文物局前兩天有人跟我接洽,說是讓你去幫個忙。”雖然也有錢拿,但那錢少的,說是幫忙也不為過,“我幫你推了。”
言陌沉默的抽煙,並不答話。
穆東野也越過了這個話題,他本來就是無聊隨口說說,沒指望言陌能回答他。
“我幫你接了個名永樂青花瓷瓶的活。”
言陌抽完一支煙,將煙蒂扔進裝了水的煙灰缸裏,“幫我接下來。”
男人以為她說的是青花瓷瓶的事,“這還需要你說,已經接了。東西現在都上飛機了,估計明天就能到你手上,不急,對方也沒規定時間。”
“我說的是那個明代古墓的活,幫我接下來。”
“……”穆東野激動的差點跳起來,“你瘋啦?那活既費時又沒什麼錢,也沒人給你做專訪出名,你圖什麼呀?難不成你還要告訴我是因為對這一行的愛好,你他媽別哄我。我們也不是才認識一兩年,就算是愛好,也被那堆碎成渣的破爛貨給磨沒了。”
窗外有風刮進來,帶著夏日特有的燥熱。
言陌失了興趣,不想聊了。
她站起來,“我去睡了,你走的時候記得幫我關門。那活,你要是不幫我接,我自己去跟他們領導碰頭。”
穆東野惡狠狠的磨了磨後槽牙,眉心緊緊擰著,“言陌,你是不是遇上什麼事了?”
回應他的,是房間門‘砰’的一下撞上的聲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