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也是。”
兩人相視一眼,各自離去。
楊炎不知道的是,他沒走多遠,廖茵茵便掉頭,悄悄地跟著他,直到看見他確實進了相府,沒再打算去找定國侯報仇,這才放心地離開。
同樣從後門回到府裏,楊炎準備先把劍放回房間,再返回靈堂,可放了劍,走出門來,就見廊下燈火中站著一人。
母親正用審視的目光盯著他,雙唇抿成一條縫,眸中隱有怒氣湧動。
“娘?您怎麼過來了?”
“方才去哪兒了?”顧知夏的語氣不太和善,有質問的意思,“為何四處找不見你?”
楊炎心想,她能這麼問,想必是之前來過,沒見他在房裏,這才不悅的。
“我出去走了走,吹吹風,清醒清醒頭腦。”
顧知夏挑眉:“真隻是這樣?”
沒人比她更了解這個兒子,翠翠死了,他守在靈柩旁兩天兩夜,不吃不喝不眠,可未曾掉過一滴淚,這是不正常的。
當然,並不是說他不傷心難過,而是他心裏還憋著一口氣不肯鬆,不允許自己落淚。
這口氣叫做仇恨,隻有將這口氣消了,才能恢複如常。
楊炎躲開母親的視線,走過去,扶住她的手臂,輕聲道:“不隻是如此,原本我打算了去殺定國侯,為翠翠報仇,我連劍都準備好了。”
聞言,顧知夏手一抖,轉過頭看他,皺眉道:“你這是犯渾!太魯莽了!”
“您說得對,”楊炎頷首,“所以最後我沒有去。”
“你自己想通了?”顧知夏倒是挺意外,這孩子遇上大事就容易衝動,這幾年雖有所改變,但終究沒能完全改了,尤其這次失去翠翠,悲痛萬分的情形下,他能自己想通,未免也長進了太多。
“是有人點醒了我。”
“誰?”
楊炎卻沒作答,直接岔開話題:“娘,翠翠的仇,我一定要報,總有一天,我會送定國侯去陰曹地府見閻王,不過您不必擔心,我不會再衝動行事,君子報仇十年不晚,我會慢慢來。”
聽得他如此說,顧知夏心頭不可謂不欣慰,倏然間不得不感歎,這孩子總算是,長大了。
“你能這麼想,娘便沒什麼好憂心的了。”
翠翠下葬後的第三日,楊誌安被皇帝召進了宮裏。
他早料到李珩恢複清醒後的第一件事,便會是見他,甚至還想好了說詞,為翠翠求情,可如今翠翠已死,那些說詞自是作廢,他也沒了之前的忐忑與不安,多了幾分坦然。
“臣拜見皇上。”
“丞相免禮,坐吧。”案前的李珩抬起頭來,露出一絲笑意,由於當日失血過多,險些喪命,至少需要個把月才能恢複元氣,現在身子還虛弱,不僅麵色是蒼白的,就連說話也有氣無力,如同病了很久的人。
“謝皇上。”楊誌安落座,脊背挺得直直的,抬眸將目光投在對方臉上,關切道:“皇上尚未痊愈,應該多注意休息,政務暫時放著也無妨。”
“朕知道,”李珩笑了笑,隨即將手裏的奏折合上,隨意扔在案頭,“隻是在榻上躺了這麼多日,骨頭都硬了,想起來活動活動,順便看看最近朝堂上那些大臣都給朕呈了些什麼奏章。”
這案上成堆成堆的奏折,有一大半都是彈劾楊誌安的,他隻看了一小部分,便不想再看下去。
“丞相可知,這些奏折裏都寫了什麼?”
楊誌安垂眸搖了搖頭:“臣不知。”
“這些都是彈劾你的奏折,朕讓人數了一數,共有二十七份,”李珩左手擱在一疊奏折上麵,緩緩說道,“內容嘛,都差不多,說你有很大指使那女子刺殺朕的嫌疑,有篡位奪權之野心,勸朕撤去你的相位,讓你歸鄉養老。”
楊誌安如今也不過三十幾歲,就讓他回鄉養老,也未免太荒唐了些吧?
聽了這話,他自己都忍不住失笑。
“丞相就沒什麼要說?”
“皇上遇刺這麼大的事,嚇壞了滿朝文武,眾臣擔心生憂是正常的,而刺客竟是臣的養女,臣確實有很大的嫌疑,他們懷疑臣,亦是有理有據,臣沒什麼好說。”
李珩看著他,臉上的笑意越發加深,楊誌安向來便是如此冷靜的一個人,他早就料想到他的反應,故而不覺稀奇。
“其實這件事,朕從未對你起疑,那女子的身世,朕也讓人查清楚了,一切因果緣由,都是朕自己當年種下的,朕沒有怪罪你的資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