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七章 承擔著恨(1 / 3)

明月殿是趙五為了月貴妃特意建立的宮殿,殿裏放著一顆進貢而來的巨大夜明珠,如同明月光芒一般照耀著宮殿,而月貴妃回去的時候,那光芒下正站著一片黑影。

她若無其事的打發宮女離開,上前麵對那片陰影,看了許久,忽然失笑,“藍大人深夜來找本宮何事?”

藍拂衣轉過身,他的聲音依舊淡漠而平靜,巨大的帽子下那張蒼白的臉露出,對著月貴妃說道:“勸你最後一次。”

月貴妃摘下頭上貴妃的金簪,一頭長發飛泄,她精致如蓮的麵容被幾縷發絲遮蓋,纖細的手指把玩著發簪,垂眸露出一模自嘲的笑容,隨即抬頭,“藍拂衣,這不是你逼我的嗎?”

藍拂衣一把握著她的手腕,說道:“離開這裏,我保你好好活著。”

她手上的傷口裂開,鮮血一滴一滴落下,藍拂衣罕見的愣了一下,立刻問道:“你怎麼了?”

月貴妃甩開他,藍拂衣仿佛已經猜到什麼了,問道:“你為他……你為他過毒了?你把刻骨過到你的身上了?”

她沒理他的話,凝眸看著藍拂衣,說道:“我好好活著?有用嗎?他不在了,辭兒身中劇毒,你呢?你變成這個樣子,我活下去,有什麼用?”

“月兒,辭兒的毒我一定會解,就算為了辭兒,你離開這裏吧。”

藍拂衣多少年沒有叫過她月兒了,她早已經忘了,可時至今日,再從藍拂衣口中聽見這句月兒,她內心竟隻剩下無邊無際的悲涼。

她冷笑一聲,問到,“辭兒身上的毒你怎麼解?那最重的毒是你親手下的,你忘了嗎?是你和我,是你和我親手下的,他這一輩子也擺脫不了。”

“我沒……”

藍拂衣話未說完,卻忽然回想起了什麼,他看著月貴妃那雙眼,忽然後退半步,喃喃說道:“真的是……是你過在他身上的……”

“你以為呢?”月貴妃冷笑,“你以為這世間除了你還有誰能做出那樣的毒,不是你親手下的毒嗎?不是你控製辭兒,讓他一再重傷嗎?”

“那天指使辭兒去殺風沂的……是你……”藍拂衣說道:“你可知道辭兒的身體根本就什麼也做不了了?”

“我知道,”月貴妃淡淡的說道:“可你們藍家的都該死,那是最好的機會了,辭兒絕不能像他一樣,和你們藍家有任何關係!”

“風沂不同,風沂從未傷過辭兒,風沂能為他舍棄了藍家。”

“藍拂衣,別自欺欺人了,”月貴妃轉身離開,“你在那件事之前也從未傷過他,你還答應過他會像他一樣愛護辭兒,你可還記得,辭兒的名字也是他為了你而起的,他一生都像孩子一樣依賴你,可你對他所有的寵愛,竟全是背叛,若是為了報複摘星閣,何必裝的那麼深情不悔?你讓他依賴你,又轉身舍棄他,他那麼天真,你可曾後悔過?”

“月兒!”藍拂衣忽然叫了一句,月貴妃停下腳步,站在台階上看著他,藍拂衣想說的很多,明知不合時宜,便生生咽下,說道:“你若執意走到這一步,辭兒,你永遠都不能再和他有任何關係,你會連累到他。”

月貴妃忽然大笑起來,眼淚隨著顫動的肩膀掉了下來,她盯著藍拂衣,止了笑意,幾乎有些咬牙切齒,說道:“你放心,我擔得起辭兒的恨,我願永遠,讓他恨我。”

宮殿的房門發出巨響,院子裏隻剩下藍拂衣一人,他幾乎是有些木訥的站在原地,一旁的夜明珠打亮了他的側臉,他卻仿佛置身於無比的黑暗,他仿佛才知道,那件事即使他懺悔了十七年也沒有用,他這十七年,仿佛又變成了可笑的逃避。

他轉身離開,推開殿門的一瞬,星辰便站在門口,眼眸盯著他,問道:“月貴妃,是不是也是我認識的人?”

剛剛和藍拂衣的談話中,星辰早已告訴藍拂衣自己的過去,告訴了藍拂衣她對於雲辭的執著,所以此時此刻,藍拂衣便立刻反應過來她說的是什麼。

他錯身離開星辰身邊,蒼白平淡的聲音在風中飄蕩,激得星辰心中生疼,

“是,別告訴他,如果你不想他被連累的話。”

“若他日後恢複記憶,該如何讓對他說?”星辰抬起頭問道。

藍拂衣道:“你的記憶是什麼,就告訴他什麼吧。”

她的記憶裏,小村孤煙,鄉野村婦,平淡的有些貧窮的生活,和一個正直善良的孩子……可這些,已經全部在悄然改變,她該怎麼告訴他?

星辰目送著藍拂衣走遠,自己要隻好跟著離開,此刻的她不過是一介草民,一介草民沒有資格碰堂堂世子,所以她也不必留在皇宮,隻能跟著藍拂衣出宮。

京城主街的夜晚依舊安靜的甚至有些荒涼,她拿著酒葫蘆,提提踏踏的走著,身子歪歪扭扭,一副喝醉了的樣子,她把酒葫蘆一扔,一抬頭,忽然看見麵前兩盞大紅的燈籠。

她忽然想到來到質子府的第一夜,小元為質子府的燈籠添油,將她這個來曆不明的小道士撿回家,從此可以和她的美人生活在同一個屋簷下,獲得他的信任,朝夕相處。

如今這個情景還是幾乎一模一樣,可是不同的是,當初那個少年,如今已經快走到了生命的盡頭,他那麼美好單純的少年,生命好像沒開始,就那麼平平淡淡的終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