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黑手(1 / 2)

明燎手上力如千鈞,把薑雲死死困在原地。她倔強地揚著頭,一字一頓地重複道:“不可能。”

她的外祖怎麼可能會把她推上風口浪尖!

與她對視的明燎,竟覺得她有些可憐。薑雲的心性、容貌皆數上乘,她卓然立於風雲之巔,將同代女子甩在身後。

即使挑剔如太子殿下,也不得不承認,薑雲的膽魄和手腕實在不凡。莫說各家的閨秀,就是同輩男兒裏,也未必能數出幾個人,有薑雲一般的襟懷。

但是,這樣的人偏偏選不了自己的路。

他眉眼含笑,氣氛陡轉:“你當真以為,薑勵把你送進東宮,隻是一個偶然?”

薑雲的驚與怒猝然崩散,明燎話音未落,她就領悟到其中深意。在三五息的沉靜之後,薑雲把頭轉向一邊:“外祖,也修佛法。”

她不信。縱然薑雲似乎聽懂了他的話,也像極了正無措、失意的人,但明燎沒有找到最該有的模樣。

遭至親之人隱瞞,算計,甚至背叛,薑雲的反應,隻不過是簡簡單單地避開他的目光——而這不代表她在逃避。

明燎已經發現,薑雲固然性情堅定,但在他麵前,卻表現得如同閱曆尚淺的小姑娘一般。她不曾迷失,也不曾出錯,但正是因此,明燎才更加在意她情不自禁流露的嬌怯。

在他的記憶裏,他與薑雲並無交集。

明燎強硬地扳直薑雲的臉,逼她與他對視:“豈止,徐太傅何事不精。你應當記得,他早年與護國寺諸僧的一番激辯,被國子監引為經典,以此事連考三年。”

薑雲的確記得。彼時她隻有六歲,尚不曾學過佛法,但此事乃傳揚一時的佳話,不止高僧名士奉為美談,連酒肆茶樓裏的說書先生,也時不時與閑客們講上幾遍。

國子監不授禪經,但也以此事為題,令學生們吟詩作傳。一眾才子各書其道,以不同的視角將之記載。

他們的辯論之地,甚至被當作雅苑。許多文人墨客紛紛造訪,分明不曾親眼目睹,卻偏要乘著興留下詩篇。

薑雲不止記得當年的盛景,還記得此事的收梢,與明燎也有關。

徐太傅為明燎授課時,半閑談半考校地提過此事,而明燎的回答耐人尋味。

“倘天下學子皆為太傅記文作詩,則天下學子皆因太傅揚名後世。”

明燎是讚老師大才,更是嘲諷那強行堆砌的詩興。或許他們走到終年,一生成就也不過是,為徐太傅的美名,添了塊平平無奇的磚。

徐太傅必將青史留名,而這些人,最終將成為“當世共敬仰”的一份子。

正是在明燎此言之後,這一陣奇特的逸興雅風,才漸漸平息,又漸漸消弭。

如今少有人再談此事,但薑雲熟悉內情,想起來一個外人不知的細節。

她的外祖也曾是擲果盈車的人。大族子弟,名盛一時。薑雲曾聽一些長輩提過,說徐太傅年輕時,性子傲得像西域進貢的孔雀。

這些事對薑雲而言太過遙遠,莫說她,她的母親也沒見過。但老太傅偶爾會表露出當年的影子,比如,他自作主張地和護國寺的主持打了個賭。

“大師勝了,我為大師重修佛塔,我勝了,大師也應我一件事?”

“佛法由心,施主不該以此為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