另外兩人武功深厚,即使彼此間的距離很近,薑雲依舊無法察覺他們的氣息。她隻能聽見自己的呼吸,並以此來計算,他們三人到底僵持了多久。
時間在沉默中漸漸流逝,直到賀周忍無可忍:“殿下可願移步攬風亭?”
薑雲望向西邊一座精巧的涼亭,轉頭看著明燎。
明燎道:“太子妃且去休息片刻。”
薑雲頷首,獨自離開。
明燎會謙讓女人,但賀周幾乎要克製不住洶湧翻騰的驚愕與複雜,他甚至等不及薑雲走遠。
薑雲聽不全賀周的話,但也勉強捕捉到了三言兩句。和煦的風卷著幾個尖銳的字詞飄入她心底,那是“發瘋”和“值得”。
或許賀周與她想的一樣,也認為此事正是明燎性情大變的原因。
方才之事,正印證了薑雲的猜測。明燎與賀周的關係絕對不曾破裂,他們仍然是至親的手足。
但她心中的諸多疑問,非但沒有解開,反而愈發深刻。從賀周的表現來看,連他都不知道明燎曾調查過江南舞弊案。
此事何必隱瞞?肅清舞弊,功在社稷,利在千秋。明燎奉皇命追查要案,當有傳天下之大功。
自重逢之日起,始終有一個問題盤踞在薑雲心頭。
聽聞成越死訊之時,薑雲以為他是追隨先行者的腳步而去。在她看來,他們兩人都是英雄。但她眼裏早逝的少年,竟然是太子明燎。
真正令人不寒而栗的便是,對於這樁大案,朝中分明早有懷疑。大雍的太子親臨江南,最後卻仍然逼得一州解元血濺明堂,才能為天下舉子伸冤訴苦。
成越與明燎關係匪淺,但他刻意隱瞞了明燎的介入。既然如此,成越是否知道明燎的真實身份,又為何對外宣稱他死了?
沒有人能回答這些問題,知情人已經去世,參與者也不會吐露實情。
薑雲沒有再看明燎與賀周,她漫無目的地觀察著這座天下聞名的莊園。
藏鹿園的設計巧奪天工,但無論何處,一旦失去人味兒,終歸是要淪為荒土。即使瑰石林立,朱玉鋪街,旁人仍然避之不及。
得不到欣賞的美景,隻不過是風言風語的證明。
很快,那一對表兄弟向她走來,看樣子他們也沒說幾句話。
薑雲問道:“殿下為何來此?”
賀皇後身有大罪,明燎本不該明目張膽地將太子妃帶到為她而建的藏鹿園。再者說,他就不擔心賀周觸景生情?
明燎輕嗤:“想讓你看一看,上一個身懷神異之人的下場。”
他說得玩味:“神鹿終究是鹿,但陵澤岸上的遊人、船工、僧侶,卻是活生生的人。盛名加身,太子妃可受得起?”
薑雲搖頭笑道:“薑雲受不受得起,哪有什麼關係。”
她微微一歎:“我生來命薄,幸有高僧指點,才安安穩穩地走到今天。等哪日有暇,也該到護國寺上一炷香。”
賀周笑她不知死活:“識趣的人,應該懂得避嫌。”
薑雲看向明燎:“殿下與我本就當往護國寺一行,倘若因此放棄,反而會見怯於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