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時,同一個問題縈繞在眾人心頭——陛下究竟滿意與否?
裴濟之所為令人震驚,但皇帝的反應卻也捉摸不透。
他若不欲大動幹戈,何必點最能生事的裴濟主理?可皇帝一貫重用裴濟,又為何給他出此難題?
他們難免心生猜測。
此事令人發指,陛下動怒必然是真,但其中或許也有一二分,是為……東宮一黨不能容人?
皇帝仿佛對階下景象視若無睹,縱容群臣任意揣測。
明燎也在一句輕描淡寫的質疑之後一言不發,似乎身後種種與他無關。
除卻玉階之上的帝王,以及一旁靜立的二弟,再無人能看清他的神色。而這兩人當然不會輕易表現心緒,他們與明燎同樣沉著,無愧是血脈至親。
身處洪流中心的明昭甚至不能直麵兄長,他也不敢冒犯皇帝天威。
畢竟,皇帝和太子肯為旁人分心的機會不多,他不能壞了他們的計劃。
事已至此,明昭隻能應下這份情。
他把無限複雜藏入眼底,一片激揚心緒與湧動的風雲難舍難分。
皇帝揚眸橫掃,忽而問道:“諸卿還有何事?”
眾人怔愣一瞬,先前的議論和窺視迅速收斂。
大殿氣氛再度平息,群臣挑挑揀揀,說了些應該遞呈禦案的事。
隻是比起方才的參奏,他們的言辭竟像極了圓場的閑談。
直至再無人有意開口,皇帝才淡淡道:“既然如此,就散了吧。”
“退朝——”
眾人逐次行禮告退,然而看神情,竟隱隱有幾分自嘲的意味。
這太監的尖利嗓音難得順耳,今日之事到底驚異。
若當真如他們所料……
許多人不著痕跡地看向南錚,但也不過一眼而已。無論他們懷著何種心思,都不會在此時唐突表露,讓南家人看出端倪。
明燎和明昭同時前來,此刻卻不再相攜離開。
三殿下從來不曾刻意交結哪位大人,在朝中也沒有親信可言。他習慣了獨來獨往,尤其在今日,絕不會有人無緣無故湊到他麵前。
與明燎比肩而立的是他的二弟,襄王和太子勢如水火,但也惟有彼此能夠接近對方。
在眾人的刻意退避之下,兩人身側留出一片寬敞。
明瀾淡然道:“殿下仁慈。”
明燎微微揚眉:“二弟何出此言?”
“三弟生性淡泊,殿下為他找了一個躲避麻煩的絕佳借口。”
似乎在這一時半刻裏,明瀾已如剝絲抽繭一般,將真相剖析分明。
他的語氣極為篤定,也極為平常:“如此,形勢未明之前,不會有人將主意打到他的身上。”
“二弟此言未免太早。”明燎輕笑,“你不就——正以此事在做文章?”
兩人的聲音一個賽一個低,莫說身旁空空如也,就算真有旁人在側,也不可能聽得清。
但刀光劍影卻比言辭更利,他們的私下交鋒一向直白。
明瀾也笑了笑:“殿下布了一層迷障,誤導滿朝文武,即使他們察覺異常,也不會貿然行事。畢竟,弊大於利。三弟身上的價值,似乎還不值得開罪太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