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清顏緩緩睜開雙眼。觸手處,是潮濕的稻草,鋪在冰冷的地上。目之所及,是一條條木棍,橫七豎八釘成個木框,將他拘在中間。5
這是……囚籠?
周身冰冷,下半身痛的幾乎失去知覺。白清顏原本華貴的綢緞白袍沾染了點點鮮血,已經殘破得不能看了。凜冽寒風呼嘯而過,帶走他身上最後一點熱氣。5
若是以往,別說這點寒風,就算冰刀霜劍,又算得了什麼?以玉瑤太子白清顏的內功,數九寒天一樣可以一襲單衣、一柄長劍,再帶上一壺好酒,行走在冰雪中。13
可現在,他一身功力幾乎毀在荼都城外那場慘戰中。饒是這點風寒,也有些經不住了。
何況還有那狠辣的一鞭。低頭看,腰間衣服早就被抽成碎片,混在汙血中,都黏在皮肉上。
紀寧……
想到那個人,白清顏心口微微抽痛,眉頭緊皺。誰能想到,十年前一場孽緣,竟然還有再見的時候?
那時候,那人第一次出現在自己麵前,還不過是個人微位卑的斥候。那時候的自己,也不過十幾歲年紀,雖然是大皇子,可也還是愛說笑的年紀。十年過去,紀寧現如今竟已是狼鄴國的大將軍了,自己卻淪落在囚籠中,成了階下囚……
“蔓兒,你別怕,媽媽在這……”6
突然,一個人聲音,打斷了白清顏的回憶。那是個女人,說的是玉瑤方言。他向四周看過去,才發現除了自己這囚籠外,四周竟然還有數個巨大的囚籠!每一個裏麵都關著數十個衣衫襤褸的玉瑤人,個個蓬頭垢麵,不少人身上還沾著血。1
玉瑤人從來富足,何曾見過這種情形?可如今……白清顏想到這,心中猛然縮緊——玉瑤?哪還有什麼玉瑤!現在的他,不過是一個亡國奴了!
“媽媽……我好冷……媽媽……”8
這對母女坐在白清顏最近的那輛囚籠中,一舉一動都看得清楚。名叫“蔓兒”的女孩七八歲年紀,衣衫單薄,不住發抖。她頭上紮著玉瑤式樣的發髻,拴著一對紅頭繩。母親焦急地抱著她不住寬慰,可女孩還是打著哆嗦,不停喊冷。
白清顏立刻解開自己的罩袍。罩袍早就和腰間傷口黏在一處了,脫下時像是活生生揭下一層皮肉。白清顏咬緊牙關,傷口鮮血淋漓也沒有看上一眼。他跪在地上,伸直胳膊,才將罩袍塞到對麵那囚籠裏。
“謝謝你,謝謝……你……你是……太子殿下?蔓兒快看,這是你最仰慕的太子殿下啊!”6
那母親拽過女兒,向白清顏行叩拜大禮。女孩竟像是冷也顧不得了,眼睛都亮了起來。那仰慕的目光像是一記耳光,狠狠抽在白清顏臉上。
“我白清顏……愧對玉瑤父老……”4
“不!太子殿下,您帶著侍衛們出戰,最後侍衛們都死光了……剩下您孤身一個,依然血戰到了最後,我們在城樓上看得清清楚楚!是那些狼鄴的雜種害了我們,您已經盡力了啊!”
那母親說著,又是跪下磕了幾個頭。連小女孩蔓兒也爬起來一起叩見。誰知這邊聲音傳到臨近幾個囚籠中,又往遠處擴散了。白清顏本來在玉瑤民望就高,一時間,關在囚籠中的玉瑤人紛紛下跪叩頭,“叩見太子殿下”的聲音此起彼伏。
白清顏眼裏滿是熱淚。子民對他如此愛戴,他又做了些什麼?帶著玉瑤僅剩的三千侍衛軍出戰,將那些大好男兒盡數折在城門口,卻依然沒能阻止狼鄴的進攻,沒能挽救亡國的玉瑤?
那些兒郎都死了!他憑什麼,還能苟活?
白清顏心神激蕩,竟然沒聽到有人騎馬經過。直到一個聲音響起,
“這幫玉瑤雜種,吵吵嚷嚷是在幹什麼?你們看守是不是都是死人,給我把吵的最歡的丟到後麵喂狼狗!我看他們還敢不敢吵!”2
這聲音!是他!7
白清顏難以置信地抬起頭來。
紀寧一身戎裝,騎在馬上,正居高臨下地看著他。那冷漠的眼神仿佛一根鋼刺,像是把他整個人都給插透了。1
“紀寧……”5
話才出口,紀寧就一鞭子抽在了囚籠上。鞭梢雖然隻是從他身邊帶過,依然在他臉上甩出一道紅痕。白清顏大睜雙眼,不敢置信地撫著自己臉上傷痕。對麵,紀寧帶著恨意的聲音傳來,15
“本將軍的名字,也是你這下賤的囚犯配喊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