紀寧走後,看守將白清顏提起來丟回囚籠裏去。白清顏躺了半日,才算強撐著爬起來。卻見小女孩蔓兒歪在她媽媽懷裏,那母親正低頭哭泣著,眼睛腫的像桃子一般。
“怎麼了?”
“太子殿下!蔓兒她……她方才見你受傷,受了驚嚇,立刻發起熱來。到了現在,整個身子燒得燙手,根本認不得人,隻怕……隻怕……”
說著,她不由痛哭起來。哭聲淒厲,像是聲聲啼血。
“怎麼會這樣?!”
白清顏失聲而出,才發覺自己聲音喑啞。他咽了口吐沫,隻覺得嗓子裏一陣刺痛。想來是傷口感染,有些發熱了。但他顧不得自己,伸著頭去看小女孩的情況。
小女孩臉色通紅,嘴唇卻發青,鼻翼兩側不斷煽動著,顯然是喘不過氣。白清顏心中暗驚——冰天雪地,她一個七八歲的女孩,還能撐多久?
“來人啊!”情急之下,白清顏握住木柵,呼喚著不遠處的狼鄴看守,“這裏有人不好了,你們快些過來看看!”
一直喊了好幾聲,那看守才皺著眉頭,不耐煩地踱過來,
“你們幹什麼?”
“這邊有人快要病死了!拿件厚衣服來!”
“天氣這樣冷,凍死一個半個也是常事。大驚小怪什麼?”
“你!”
白清顏幾乎咬碎牙齒,卻半點辦法也沒有。可遠遠地,他卻看到三個人騎著高頭大馬經過,其中領頭的那個,卻正是紀寧。
顧不得方才紀寧撂下的狠話,他撲在木柵上,大聲呼喊,
“紀寧……紀將軍!紀將軍,請留步!”
“你幹什麼!”看守一看這囚犯居然敢喊凶名在外的紀寧將軍,唬得魂飛魄散。隻怕觸怒了那尊煞神,自己也跟著遭殃,嚇得趕緊將白清顏推倒在地。可白清顏不屈不撓,從地上爬起來,捂著腰間撕裂的傷口繼續喊起來。
看守也是急了,打開囚籠門,揚起手上木棍就要打下去。誰知,木棍高高揚起,卻在半空被人一把攥住。他一回頭,正看到紀寧橫眉立目瞪著他,一雙眼凶神惡煞,嚇得他腿一軟,當場跪了下去。5
“怎麼回事?”
“這個囚犯,他,他公然鬧事!紀將軍,小的這就給他點教訓,叫他不敢再……”
“教訓?”紀寧冷笑一聲,“你可知他是誰?什麼時候,輪到你給他教訓了?”2
看守噗通跪在地上,一句話都不敢說。都知道紀寧將軍心情陰晴不定,若是不順心,對犯錯的下人是說殺就殺,誰敢觸他逆鱗?看守根本不知道自己是哪句話沒說對,不然,為何現在將軍的臉色黑成了鍋底,像是要吃人?
“還不快滾!”
“是,是,小的這就滾……”
紀寧一腳將那小卒卷到一邊。白清顏扶著木柵勉力站起,卻是搖搖欲墜。紀寧目光從他鮮血淋漓的腰間劃過,嘴唇抿成了一線。
“太子殿下,叫我何事?”
語氣竟然十分平靜,與方才的暴仄判若兩人。白清顏來不及多想,急切道,
“有一名小姑娘高熱不退,得給她件厚衣服。還有,這裏老幼眾多,他們得有一些食物衣服,用來遮寒裹腹!”
“原來是求我賞你們東西。玉瑤太子果然尊貴,求起人來卻是這樣態度——發號施令,比比劃劃,旁人聽了,還以為太子爺是囑咐我去跑腿當差呢。”
這一次,平靜中卻帶著譏諷。白清顏一愣,突然想起自己所處的境遇,血液一下子湧上了臉龐。他貴為太子,從來習慣了發號施令。雖然他並不仗勢欺人,可旁人自然會對他恭恭敬敬,何曾受過一句委屈?更別提低聲下氣求過誰!
白清顏又咽了一口吐沫。仿佛刀子割過喉嚨一樣疼痛,他燒得也更加厲害了。
他生性最為孤高要強,此生最不願,就是對人低頭。但此刻,那女孩的情況,卻容不得他遲疑了。白清顏低下了頭。然後一掀袍擺,緩緩跪了下去。